纵使阿鬼是个知情人,更明白祁云澈的用心。
让轸宿那没见识的给自己的女儿起名字理所应当,可不能忽略的是,粉乔如今是淑妃颜莫情,那个孩儿更是云昭年间的第一位公主!
如此尊贵的身份,就算轸宿有那意识,任他肚子里的墨水,抓破头恐怕也想不出个等得上台面,又不有辱国体的名儿吧?
左思右想,阿鬼露出几许难色,犹犹豫豫的说,“爷,阿轸那小子……喊他杀人他可以杀出千八百的花样儿,喊他给小公主取名字……”
话未讲完,他听到祁云澈一阵阵的闷声笑起来辂。
虽那声音略显沉哑,听似慵懒更不如说是无力,但终归是笑了,由心而发。
“你不觉得如此才甚有趣么?”祁云澈说道,难得起了几分兴致。
不用亲眼看到,他已经想象出轸宿那副抓耳挠腮,急得上窜下跳的模样了屮。
阿鬼默了默,也觉得那副情景有趣。
又见祁云澈这日心情仿佛不错,便提议道,“不如爷亲自到琅沁阁看看吧?”
“不必了。”他连思索都没有就拒绝。
阿鬼欲再劝两句,祁云澈斟酌的说道,“既是朕在位年间的第一位公主,又是朕的义女,也不能太含糊,赐她封号……云珍。你看如何?”
云珍,云珍……
阿鬼埋下头,想了一想,这固然是好的,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遂依心中所想而答。
七爷将他自己名字里的一个字赏给那孩子,还赐了一个‘珍’字。
奇珍异宝,稀世之珍,更……视如珍宝。
只一个‘云珍’的封号就够了吧。
再看看那道侧躺在榻上毫无动作之意的祁云澈。
他不是说今天梦到了么?
既是梦了,何以不出去走走?
鬼宿欲言又止,主仆二人由是又默了片刻。
“七爷……”
“淑妃的身子如何?”
每每祁云澈用这个称号唤粉乔时,阿鬼就知,宫里又有人要遭殃。
只这回语气尤为冷寒,算一算,该到慕容嫣皇贵妃了……
很多时候阿鬼很想出言劝阻,然,都只是在心里作想,就打消了这丝念头。
“回爷的话,淑妃生产顺利,休养足月方无恙。”
“很好,你下去吧。”
鬼宿对那道冰凉的,亦是高高在上的身影低了低首,退了出去。
步声远去。
榻上,祁云澈依旧是侧躺的形容,正对的窗外有光渗透而入,淡淡笼在他清贵静冷的面容上。
他缓缓睁开深眸,浓密的眼睫下,幽暗的光随之倾泻而出,满是杀机。
回想这天的梦,慕容嫣真的很该死。
……
阿鬼自小跟在祁云澈身边长大,是个对主子了如指掌的忠仆。
从他晓得记事的第一天起,女皇便对他说,他和星宿死士们皆只为一个人,一件事而生。
他们的主子祁云澈是未来祁国的皇帝,继任皇位的必然是他。
之外的,都不重要。
阿鬼牢记了这一点,除了主子的安危,只要能让主子继承祁皇的皇位,之外的,都不重要。
晃眼那一幕仿佛昨日才发生,如今云昭年间,天下太平,祁云澈如了两皇的心愿,做了这天下的主人。
可是……
古人都有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们这些为了祁云澈而生的死士,哪个不晓得七爷心不在天下,天下却桎梏了他。
先被送上黄泉路那些妃嫔都是左相袁正觉的一手安排,死千百个都不足为惜,那慕容嫣母家远在中州,她在朝堂无依附,哪怕是死了,也没有哪个为其多言。
只南疆一战费了七个月才结束,定南王立下莫大功劳,慕容嫣死了,下一个便该轮到德妃……
走出太极殿,鬼宿步子顿了顿,不远处,纳兰鹤那行人才是将将走没多远。
落日的余辉将大殿外的那片开阔的广场染得红彤彤的,斜阳把他们的背影拉得极长,诸多怨言随着温淡的风传了回来。
说得好听是国家大义,细细计较下来,各人心中都只装着私利。
这些人从来没想过,七爷除了在慕汐瑶的事上心有执念,却是从未负过天下人。
……
不时,鬼宿折回琅沁阁将祁云澈的心思转达后便又走了。
这会儿粉乔已醒过来,得知能为自己的孩儿取名,当即下地对着太极殿那方磕了三个响头。
轸宿守在院外寸步不离,自那日在东都后,他就没有再逾礼半分。
平日他虽不着调,轻重还是晓得分的。
白芙把孩子抱来与他看了,粉粉嫩嫩,胖嘟嘟的,缩在襁褓里像个小肉球一样,十分的可爱。
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瞳眸极大,亮晶晶的冲着逗她的人看个不停。
井宿和翼宿已经在那空荡里去御膳房弄了些酒菜来,这天是个好日子,当庆贺一番。
落日夜至。
淑妃为皇上添了一位小公主的消息早已传遍六宫,封赏的圣旨已下,那‘云珍’二字,让颜家的淑妃更加尊贵,无人能比。
死士们同往常一样守在琅沁阁的四周。
外面更有鬼宿亲自训练的侍卫每半刻巡视一次,连只苍蝇都飞不进阁中去。
子时刚过,任这宫中白日里如何闹腾,此刻万籁俱寂,安宁得想个在夜色中酣然甜睡的婴孩儿。
粉乔却无心入睡,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最后索性披了衣裳到后院去,兀自摆上简单的香台,蹲在地上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