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误会陈介夫什么,而是通过这么多天的了解,邵年时觉得陈介夫干不出来买洋车这种浪费的事情。
咱们暂且不说这陈介夫的家底到底厚不厚吧,但是这位好歹也是做自办印染工厂的出身,却依然喜欢上下班用两条腿,抽两口的时候,还是自己卷的旱烟袋子。
平日里喜欢穿布鞋,棉麻的布褂子。
若是往路边一蹲,一句话都不说的话,还以为这是从哪里刚务农回来的老农民呢。
就自己宁肯去菜市场里边买条猪肘子自己炖菜也不愿意下馆子吃顿红烧肉的主儿,你让他还没开张呢就先那集资的款子买一辆小轿车?
那还不如杀了陈介夫痛快。
这时候的陈介夫若是知道邵年时是这般想他的……那他可真的要冤枉死了。
因为这位在生活上并没有什么特殊追求的人,那买起设备来,可是一点都不手软的。
对于追求技术的人来说,在精密仪器上花再大的钱那都不叫做花钱。
这不,当这位拥有着闪亮的金黄『色』头发,湖绿『色』美丽的眼睛的德国商人将自己在码头上的仓库给打开的时候,邵年时就见识到了何所谓德国制造。
这个相当于是青城海港码头处最大的仓库中,存放的可不单单是大华一家印染厂的机器。
作为德国方面最大的二道贩子,只要是利润够高,这位买办是什么都会给你弄到的。
邵年时眯着眼睛,一眼不错的瞧着那些掀开了盖子,半遮半掩的箱子当中所存放的商品。
心中却对弗里德雷克此次碰面的目的有了一个大概的推测。
他是打着广撒网多捞鱼的原则,在自己离开青城之前,将手中的存货尽量的多贩售出去。
在做到不赔本的原则之下,再赚最后一笔,让自己变成一个难得的大富翁了之后,再扬眉吐气的回到自己的祖国。
对于弗雷德里克的想法,邵年时觉得有趣极了。
他对于对方贩卖的机器并无任何的精通,所以在对方与陈介夫就着机器的价格讨价还价,以及一堆工人围着机器进行充电后的试验的时候,他就选择了在这个仓库之中随便瞧瞧。
然后他这一瞧,就瞧出了不少的商机以及这位德国佬肯定经营着一些紧俏商品的进货渠道的端倪。
故而在陈介夫将机器给试验完毕,款子交付给弗雷德里克,这就打算离开的时候,邵年时却是给了自己合作者一个信号,让他先随着货车一起回去,而他自己则有些事情要与神通广大的弗雷德里克再聊上一聊。
这个自从德国租界区相对成熟了就过来青城定居,在中国待了接近十年的德国商人,对于一位年轻的,陌生的,却是顶着连他都听说过的精英商人名头的邵年时好奇极了。
在早些时候听说邵年时也是这家纺织厂的入股人的时候,他就跟陈介夫在电话里商议过想要见见这位新兴的新锐的事情了。
今日一见,他感兴趣的人竟然对他自己也很感兴趣。
弗雷德里克竟是有些高兴的,他一口就答应了两个人去码头上走走的提议,因为他想要知道,这位年轻的中国小伙子,想要对他这个马上就要离开的德国老头子说些什么。
“你先需要中国买办嘛?我亲爱的德国朋友。”
听了这话的弗雷德里克一愣,立马就对邵年时的心思了解了一个七八。
“怎么?你是看上了我现在还存在仓库中的货物了嘛?”
“你有信心将这些东西卖出一个更好的价格吗?”
邵年时对着这位瞧着可以当他爷爷的德国先生摇摇头,将自己的定位给简单的阐述了一下。
“不,这位德国先生,我想要的不是接手你这些剩下的破铜烂铁,我想要做的,是将你留存在中国的,你赖以生存的商路与销售渠道完整的保存下来。”
“要知道现在的情况对弗雷德里克这种与日本有所摩擦的德国人来说,你以前的生意是无法继续经营下去了。”
“那么弗雷德里克先生,你难道都不觉得可惜嘛?”
“只因为那些愚蠢的,野蛮的小猴子,就将你近十年的心血全给糟蹋了?”
“要知道,您若是就此退出青城的市场,并返回到自己的祖国之后,那就意味这里的一切都归零了。”
“而失去了中国的市场那一天,也是先生你彻底的失去了经济收入的那一日。”
“我相信依照先生的能耐,一定是积攒到了足够多的财富,才肯在这个时候急流勇退的。”
“但是我们中国人却是有一句老话,那就是做人做事儿都要给自己留有一条后路。”
“我不知道先生回到德国之后能不能适应那边的生活,但是无论如何,您都需要一定时间来寻找新的收入来源的。”
“毕竟财富这种东西,若是不能将其盘活的话,只会花一天少一天的。”
“若是先生的家人还是特别能花钱的那一种的话……我相信就算是再多的财富,也不够一个家族来挥霍的。”
“所以,先生不要做得那么的彻底,将中国的渠道委托给像是我这种诚信且有保障的商人的手中。”
“我们一个在德国,一个在中国,一样能将先生现在做的生意给热热闹闹的经营下去。”
“而先生只需要付出你的信任,就可以完全抛却任何的危险与经营成本的将自己的生财之道给保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