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
陶沝打发芷毓回房,将小银子放进床脚处的篮子里,自己也准备上床就寝。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中有事,所以陶沝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想了想,又重新从床上坐起身,推开门走到外面廊下看月亮。
今夜月光白得出奇,如雪一样洁白,也如雪一样冰凉。洒在院子当中,颇有一种“庭院深深夜未央”的感觉。
陶沝下意识地抬起右手遮在脸前,月光透过指缝斑驳地洒在她的脸上,也将她纤细的手指映衬得隐隐有些透明。衣袖在不经意间滑落,露出了右手腕上的那串凤眼菩提念珠。这是小丫鬟芷毓刚才一个劲儿地游说她戴上的,因为九九之前派来传话的人交代,一定要陶沝尽快戴上。陶沝虽然不明所以,但私心觉得这串念珠看起来倒也还算不错,因此并没有太过推拒。
此时此刻,她仰头看向手腕上的这串念珠,几乎目不转睛——
据说,今生送你菩提子的那个人,定是你命里注定的有缘人!
难道,这是在暗示她,今生注定要留在这个地方做九九的嫡福晋吗?
可是,这个九福晋的位置似乎并不如她想象的这般容易做啊!
凤眼菩提珠子在月光下散发着盈盈的微光,陶沝也渐渐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想象。
月光缓步轻移,也照得她这会子孑然独立的身影愈发显得孤单。
蓦地——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陶沝还没来得及转头,有人已经先一步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她。
那人的身上散发着一股熟悉的混合了留兰香和桃花的香气,随着他抱住她的这个动作,幽幽弥漫在她的鼻尖……
他是九九!
意识到这一点,陶沝整个人本能地一震,当即僵着身子头也不回地出声询问道:“爷,您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他们不是说明儿个才能到吗?”
九九似乎没料到她没有转身就已经认出了自己,也跟着一怔,随即将她搂得更紧了:
“因为想见你……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你……”
他半弯下腰,在她的耳畔边轻声吐气,一双桃花美目温柔浅笑,声线柔柔如诗,让她有种在这凉夜里如沐春风的感觉。
“……明明知道只要过了今晚就能见到了,但却又莫名觉得好像连这短短一夜都再也等不了……所以,就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九九这话无疑说得陶沝心里暖暖的,就好似有一股热流,满满地从心间溢了出来,还不停地向外冒着写有幸福两字的小泡泡……
不过,她很快又冷静了下来,继续头也不回地闷闷说道:“爷,对不起,董鄂这次又闯祸了……”
依稀记得进宫前一晚,她还信誓旦旦地对他发誓过自己绝不会在宫里惹事,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她居然又被迫跟祸事结下了不解之缘,还连累得九九为她东奔西跑、四处张罗。于情于理,她这会儿似乎都应该跟他道个歉的……
然而——
没曾想到,在听完她这声歉意十足的道歉之后,九九的反应却并没有如前几次那样对她大吼小叫,反而还一动不动地继续搂着她,脸埋进了她的发间:“爷知道这不关你的事情……”
“咦?”因为他此刻说话的姿势有些特别,导致发出的声音也有些含混不清,陶沝直觉认为自己听错了,正想重新再问一遍,可还没等她开口,他便已先一步将刚才的话接了下去——
“你之前不是一直都跟爷念叨什么要知恩图报吗?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滴水之恩定要涌泉相报……十四弟他救过你,而且还不止一次,你一定不会这样对他的……”
陶沝当场愣住了:“九爷,您真的肯相信董鄂那日里并没有推人下水吗?”顿一下,声音压低几个分贝,语气也跟着明显一转,“搞不好,董鄂就是喜欢推人下水呢?董鄂之前……嗯,不是也在府里推过完颜妹妹的吗?”
闻言,九九原本洋溢着满满温柔的笑脸立马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这是两码子事!”他没好气地冲她翻白眼:“你和涟儿都是爷的人,彼此间就算看不顺眼或闹个矛盾也是正常,而十四弟的那两个福晋跟你又没有什么利益瓜葛,你推她下水能得到什么好处?”停了停,又沉吟补充道,“爷估摸着,今次这件事儿肯定是她们俩之间正在闹什么矛盾,结果却把你给牵扯了进去……”
他自行满满地分析着,搂在她腰际的手上也跟着多添了一分力道,似是在给予怀里的她一份贴心的安慰:“放心吧,有爷在呢,你不会有事的!”
“爷——”
听他这么一说,陶沝心里突然没来由地有点感动,因为她之前从没有想过九九竟会如此信任自己。她还以为,九九听到这件事之后肯定会狠狠责怪她的,搞不好就是关她禁闭亦或是又想什么鬼主意来变相惩罚她呢……
她转过身,抬头望向九九脸庞的清丽眼眸中氤氲着薄薄的雾气,睫毛轻眨,像是要将对方也一并融化成水。
“怎么了?”九九跟着直起身,低头对上她的目光,脸上的神情闪过一抹诧异。
陶沝没说话,只紧紧地咬着唇,抬手扯住了他的前襟。“爷,您对董鄂……”
她的话只说了一个开头,后面却是羞得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九九先是一怔,而后眼尖地注意到了她此刻正戴在右手腕上的那串凤眼菩提念珠,美眸中不禁闪过一丝略带惊喜的温柔笑意:
“你已经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