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跑回翊坤宫的。
一路上,她整个人已然陷入了彻底混乱的状态。一方面,是那个人适才所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在脑海里回荡着——
“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过任何人的替代品……”
“爷就是瞎了眼了,瞎了眼得偏偏看上了你这个陪衬品……”
“我对你的心,绝不会比你对我的少……”
不可否认,如此坦率的表白话语的确是让陶沝那原本高筑的理智防线在一点点被融化。但另一方面,那些残存下来的理智也仍在拼命发出告诫,告诫她不能相信,他会这样说一定是有其他目的的,他喜欢的人始终是倾城,他绝不可能、也绝不会真的喜欢上她……
记忆的阀门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无情撞开,关于两人过去的种种情景不可阻挡地一齐涌现出来,走马灯似地从陶沝的眼前飞快掠过,最终停留在了那一日,当她毫无防备地出现在毓庆宫书房门外时,眼前所看到的那一幕让她彻底为之心碎的画面——
是啊!若非那日里的亲眼所见,她刚才或许真的就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他了,相信他对她的心、对她的情都绝无虚假……
可是现在,她却本能地犹豫了——
想来,任是谁在被重重地痛创过一次以后,都不可能不会对那个曾经伤害自己的对象存有一道难以愈合的心结吧?就算对方在此之后肯拿出一百二十倍的真心来挽回,那道心结也断不会轻易被填平。因为人的潜意识里会认定,只要有了第一次,通常就会有第二次……
因为有这两种极其极端的力量在脑海中激烈地相互交战,陶沝只觉得自己的头就像是快要炸开了一般,她真的不知道接下来究竟要怎么办。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赶快回房好好地睡上一觉,至于其他事情,还是等她睡醒以后再慢慢说吧!
原本心里是这样打算好的,但可惜老天却不肯简单遂人愿。陶沝这厢才刚刚跨进翊坤宫的大门,迎面便倒霉地撞上了两个人——
陶沝猝不及防地被撞退了好几步,当下反射性地抬起头,待看清这会子出现在其视野范围内的那两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时,她顿时萌生出一种想要风中凌乱的冲动——
不是吧?!
居然又是这两个人?!
一瞬间,陶沝的嘴角本能地抽搐个不停。因为此时此刻,就在她眼前不远,九九和八福晋两人正华丽丽地双双站在那里,九九的手里还撑着一把松香色的油纸伞,看样子应该是打算送八福晋回去。而平日里跟在这两人身边——即九九的贴身小厮毛太,以及八福晋身边那个叫珞菱的贴身小丫鬟,眼下也合撑着一把伞,远远地跟在这两人身后。
苍天无眼——她今日还当真是祸不单行呐!
仿若不经意的,陶沝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紧接着,八福晋那略带着尴尬之意的问询声便随之而至,声音虽轻却又不失气场——
“妹妹这是打哪儿来啊?怎么全身上下都湿成这样了,连脸上也……”她一面说,一面随手从身上掏出块帕子递给陶沝。“快拿去擦擦吧……”
“……”陶沝没动,也没立即吭声,她只目光定定地盯着前者此刻递过来的这条雪白的绢帕愣神。这位八福晋适才问话的语气里透着一分明显的惊讶和关心。但在陶沝听来,对方这份过于外露的关心之意似乎并没有夹杂多大的真心在其中,反而是质疑的成分更胜一筹。
so——陶沝最终没有选择去接她递来的帕子,而是直接用*的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回道:“没事儿!反正董鄂都也已经湿透了,就别再脏了八嫂的帕子,还是直接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吧……”
“这……”八福晋显然没想到陶沝会选用这样的方式来拒绝她,拿在手里的那条帕子噔时递也不是,收也不是。
而九九这时候则突然在一旁出声插话,语气中充斥着满满的责备:“为什么不打伞?”
他的这个问题提得着实有些没头没脑,让陶沝和八福晋两人听得双双一愣。
因为话里并没有指明人称对象,所以陶沝怔了老半天才总算明白过来对方是在问她,当下颇有种欲辩无语的味道:汗颜呐!如果她手里能有把伞,她自然也不至于像刚才那样一路淋着雨跑回来,又不是有什么自虐倾向……但关键是,让她上哪儿找伞去?!
就这样无声地在心里暗暗腹诽着,陶沝虽然有气,但却也始终不敢当着眼前那两个人的面表现出来,只能勉强打起精神,佯装若无其事地答道:“回九爷的话,董鄂是在从长春宫回来的半路上遇到疾雨,手边并没带任何雨具……而且这一路上也没有个什么可以停下来容人暂时避雨的地方,所以……所以董鄂心想,反正都是要被淋湿的,索性就先跑回来再说……”说着,她有意无意地转头瞥了一眼九九手中的那把伞,又语带双关地接下去道:“毕竟,不是谁都有八嫂这样的福气,会有旁人在一边帮忙撑伞的……”
或许是因为陶沝说最后这句话时的眼神有意无意地透出了那么一点儿哀怨的意思,她此语一出,九九脸上原本淡定的神情噔时一滞,而旁边八福晋的脸色也立马变得更为难堪,她赶紧站出来解释:
“妹妹莫要误会了!我今日进宫来给姑姑请安,初时并未料到会有这场疾雨,所以身边没有带伞,正巧表哥这会儿也打算要出宫,所以才顺路送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