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虽是一介凡胎,在观里呆了久了,也沾的些许仙缘。”老妇人立在黑魆魆的屋子里,云落站定之后才发现里面放了五把椅子,且都整整齐齐地排在一张桌子旁,这么小的一个屋子,这老妇人又是一个人居住,自然是用不了那么多的椅子,这么一看,她应该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多人过来了。
“各位请坐。”
云落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再看那几把椅子,楚子衡早已坐在中间似笑非笑地看着云落一行人:“怎么,有的坐还不乐意坐?”
月泽一如既往冰着一张脸没理他,不过止风狠狠扫了他一眼“没规矩的人!”
“是是是,就你们太华规矩多!”楚子衡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地哼哼道:“你们爱站就站着吧,小落子过来坐这边。”
云落偷偷瞅了一眼月泽,他毫无表示,没说让她坐,也没说不让她坐。楚子衡爽快地起身,一抬手扯过云落坐下,还顺便扫了月泽一眼“你又不是神京城的人,何必守那些乱糟糟的规矩”。
此话别有深意哇。
云落刚刚屈下去的腿悬在半空,她悄悄瞅了一眼月泽,月泽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有些难看,本就冷的眼神更加冷了,云落一个哆嗦直起身子来,义正言辞地指责楚子衡“虽说你和……不是神京城的人,但是作为四荒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怎么着也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规矩这东西不是我们这里面的谁定下的,是从以前就有的,合乎情理,我们更应该做个表率。”
楚子衡嬉皮笑脸地站起来“好好好,小落子说什么都对,听你的还不行吗,我不坐。”
云落其实对于楚子衡毫无缘由的迁就有点瘆得慌。
但是一路走来,楚子衡从未伤害过她们,相反地,还对她们十分照顾。
才六百年没回来,这里的人怎么都大变样了?云落难得地露出茫然的神色:她不在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吗?
“各位仙家还是先坐下吧。”老妇人颤颤巍巍提着一壶茶,屋内仅一张的木桌上整整齐齐码着一排杯子,她慢慢地一杯一杯倒过去。绿莹莹的杯子上空冒着腾腾的热气,止风和若尘都望向月泽,云落也顺势望过去,月泽顿了一会儿,将配剑取下握在手里,坐在了凳子上。
见到月泽坐下了,众人纷纷落座,楚子衡拍了拍云落的肩膀,摇摇头“刚刚就叫你坐了,你还不坐,现在不还是要坐?小爷早就料到了”。他一边说一边在云落身旁坐下,看了一眼与他只隔了一个人的月泽,对,那个人是云落……
“阴姬殿下,请。”老妇人斟茶到云落的面前的时候却没有直接倒满,而是斟了大半杯,双手举起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对云落行了一个大礼。
云落望着跪在地上的老妇人,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对她行过这样的大礼,也没有人再这么称呼她了,她忽然觉得脑子一空,有那么一瞬的慌张,她甚至都忘了叫老妇人起来,直到月泽的声音响起来“七七,你与她相识?”
清醒过来的云落撇过头去看月泽,看到他身后的若尘略带震惊的神色,止风一副“我就知道你是个专门欺压别人的恶霸”的神色,马上跳下凳子去扶起老妇人“我不认识她,真的不认识,我以前从没有见过她的。”
云落扶起老妇人,只看到若尘和止风将信将疑的模样,摆手解释“我以前真的没有欺压过人家,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
二人的怀疑变成了肯定。
云落垂着手委屈地站在一旁。
“殿下,请。”老妇人还是端着茶水,低着头递给云落,云落伸出手,不知道她究竟是要做什么。
“你认得我?”云落端着那茶水,并不渴,但是看那老妇人一片诚心,也就象征性抿了几口,愣住了。
“当年托了殿下的福,老身从酆都城出来,来到这凡世做了个闲散之人。”老妇人诚诚恳恳地望着云落,期望着云落能记起来些什么东西。
云落盯着老妇人观察半日,这老妇人形容枯槁,面上憔悴,布满皱纹,凡世间的老妇大都长得这般,云落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曾经与她有过什么交集。于是更加诚恳地回望着她,询问道:“你是何人?”
老妇人呛了一下,枯瘦的胳膊抬起来又放下,如此反复三次,叹了一口气“殿下可还记得忘川河上奈何桥旁的孟婆?”
云落恍然。
“你是阿七么?”云落震惊地望着她。
酆都城每一任孟婆皆是由无法入轮回道的女鬼担任,这世间总有尘缘未了的痴心人过不了奈何桥,入不了轮回道,于是便留下来守着奈何桥,看一个又一个鬼魂走过奈何桥,递上一碗孟婆汤了却前尘往事。
酆都城数千年来总共也就出了三四个孟婆,一只女鬼一旦成了孟婆便只能做到她的尘缘了断之后才能再过奈何桥,可是做了孟婆,要做的就是先喝一碗自己做的孟婆汤,汤一入口,前尘往事,干干净净,毫无保留。
忘了前尘往事,也就忘了自己所牵挂的到底是什么,尘缘就此再也搁浅,无法了断。所以一旦做了孟婆,就没有回头路。
历届孟婆都是做到在酆都城的阴寿到达尽头,除了一位孟婆,酆都城里谁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她自己也记不大清了,只知道她名字里嵌了个“七”字,因故酆都城里所有人都称她一声“七婆”。
七婆不知怎地,竟然有强烈的执念,喝下孟婆汤之后仍旧记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