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些个嘴碎的奴才,都是些不要命的,竟是私议起了北狄公主被杀之事,不想,恰恰被母后听了去,她一急,就成这般了。”
郑皇后轻描淡写。
裴锦箬却是听得心弦一颤,方才听御医说起急怒攻心,她便有了猜测,没想到,还真是因为燕崇的事儿。
太后病重,偏又最为疼爱燕崇,这些事,永和帝必定是要瞒着的,却不想,这世上,便没有不透风的墙。
何况……裴锦箬隐约知道,这些时日,隐隐有传闻说,郑皇后到寿安宫来得勤。
郑皇后是太后当年亲选的儿媳,与萧家是同舟共济过的,虽然,这么些年,婆媳二人之间,因着各种各样的利益纠葛,而有了许多龃龉,但,却并非死结。
何况,郑皇后此人,裴锦箬也算得了解,品性比起后宫中很多人来,还是清正了许多。
太后必然也清楚,郑皇后又肯服软,几回下来,太后态度软化了许多,婆媳二人的关系便渐渐和缓。
太后便寻了个机会在永和帝跟前进言,说是荣王凭一己之力,竟是说服了南境段家的兵马,为他所用,平定了南境之乱,也算得本事了。郑家当年的事儿,并没有实质的证据指证荣王,他不过是受了牵连。如今,他也去南境这么些时日了,也算受过罚,历练过了,加上平定了乱局,是不是也该功过相抵,将人召回来了?
她老了,又病了,荣王是长孙,她心里惦记。
永和帝到底怎么决定,倒是不知。可荣王毕竟是长子,又养在郑皇后名下,算得嫡出,又有太后亲自说项,有些人,便怕了永和帝会心软,会动摇,若是此时将荣王召回了京,对有些人而言,可不是好事儿。
若是有人因此动了心思,那今日御花园中,那几个嘴碎的奴才闲话时,恰恰被太后娘娘撞见,便不是意外了。
不过,这些事情,郑皇后心中有数,倒也用不着她来特意提醒。
裴锦箬按下心头的思绪,苦笑道,“没有想到,居然与我家世子爷有关,这还真是……罪过。”
“这有什么罪过的?老人家疼爱自己外孙,人之常情罢了。”郑皇后说到这儿,微微顿了顿,“也是祸不单行。”
裴锦箬不再说话了,两人已是走进了偏殿。
殿内,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萧灵犀迎上前来,向两人行礼。
“母后可醒过?”郑皇后一边问着,一边往床榻边走。
萧灵犀一脸黯然的摇头时,裴锦箬也瞧见了床上昏睡不醒的太后,见她面如金纸,不由心下一“咯噔”。
难道说,终究还是只能多给太后半年的时间吗?
想起还在牢狱之中的燕崇,想起太后多么盼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不由得,便是鼻头一酸。
郑皇后叹息一声,“你们也别在这儿守着了,长乐,陪着你表嫂去歇一会儿。这里有本宫看着便是。”
“表嫂自个儿去歇着吧!我……我不想走,我要守着皇祖母。”萧灵犀的神色始终有些惶惶,说着时,眼里已是泛了泪光。
自幼丧母,她是在太后跟前长大的,太后于她而言,有多么重要,可想而知。
裴锦箬亦是道,“我也不走。娘娘,晙时不在,我总得替他尽尽孝道。”
郑皇后无奈,只得让人去搬了张锦榻来,让裴锦箬躺着了。
裴锦箬推辞了一番,但思及腹中的孩子,也便从善如流了。
守了一会儿,终是不敌睡意,昏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时,骤然听得些响动。
裴锦箬睁开眼来,却见得郑皇后和萧灵犀已是伏到了床榻边上。
她也连忙趿拉着鞋过去。
走近,便听得郑皇后很是欣喜地叫道,“母后,您醒了?”
“皇祖母!”萧灵犀更是喜极而泣。
裴锦箬心中一喜,想着,太后这是醒了?
须臾间,她已是走到了床榻边上,望过去,果然瞧见太后睁开眼来,只那眼,有些浑浊,虚无缥缈一般在殿中逡巡着,好一会儿后,才落在了面前郑皇后的面上。
“星桥……”
郑皇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母后,我在呢。星桥在……”
裴锦箬恍然,原来,星桥是郑皇后的闺名。看郑皇后方才那愣怔的模样,想必,她自己都快忘了吧?
身居高位多年,多少人唤她娘娘,就连枕边人和亲人对她的称呼,也变成了皇后……
“星桥……我病了吧?怎么……怎么也不见阿娟和阿妩回来看我?”太后下一句话,却是让郑皇后一僵。
裴锦箬却是目中精光一掠,阿娟……
永安长公主的闺名,正是一个娟字。那这个阿妩……裴锦箬想起了大相国寺灯楼之上供奉的那个“萧氏阿妩”的牌位,目光挪向郑皇后。
后者还在怔愣,太后却是伸出手,一把扣住了郑皇后的手臂,紧紧抓住,“你是不是没有告诉她们?我这回病得重了,得让她们回来,得让我瞧瞧她们,否则……否则,我死不瞑目……”
裴锦箬眨了眨眼,注意到了,太后自始至终,用的自称都是“我”,而不是“哀家”。
郑皇后终于回过神来,笑得僵硬牵强,“母后,您怎么了?”
“皇祖母……”萧灵犀亦是觉出不对,哭出声来。
郑皇后的手,探向太后的额头,登时被那滚烫的温度骇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来人啊!去叫御医!”
宫人们慌乱的脚步声往殿外跑去。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