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他却没有立刻就走,反倒是倚坐在床头,看着床上沉睡的她,发了半晌的呆。
半晌后,才抬手,将她拢起的眉心轻轻抚平,又将衣袖从她掌间拉扯出来,起身往灵堂去。
谁知,他才走没多久,裴锦箬便又醒了。
望着空无一人的枕畔,她倒是没什么意外的神色,只是眸光略略黯了黯。
“夫人,是要如厕吗?”听到动静,绿枝很快撩开帘帐问道。
裴锦箬点了点头,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可不是糊弄燕崇的,她近来,夜里确实都是睡不安生,有的时候,她甚至巴不得孩子早些出生,也算得解脱。
连着几日,裴锦箬都有些神色惶惶,对燕崇也格外的依赖。
这一日,将她哄睡,燕崇才又轻手轻脚地起身,想要往灵堂而去。
到得外间,绿枝朝他行了个礼,在他举步朝外走时,绿枝却是一咬牙道,“世子爷,奴婢有话要说。”
燕崇顿下步子,转头望向她,眉心微攒。
裴锦箬身边这些人,对她都是忠心耿耿,尤其是这个绿枝,几次奋不顾身救主,燕崇也是知道的,在他这儿,便也多了那么两分颜面。
可绿枝从来是个不骄不躁的,仍旧安守本分,从未有过半分逾越之处,所以,她今日骤然开口,才让燕崇有些诧异。
绿枝却是深吸一口气后,道,“世子爷,这些话,原不该奴婢来说,可是……世子爷,能请您在这儿多留一会儿吗?夫人最近真的睡不太安稳,有您在身边,好歹好些。她眼看着就要生产了,却一直心中难安,奴婢虽是精心照看着,可是有些事情,奴婢们毕竟不能代替。”
说完这番话,绿枝已是跪了下去,“今日,奴婢僭越了,还请世子爷责罚。”
燕崇望着她,片刻后,才抬手道,“你起来吧!你处处为夫人着想,忠心护主,何罪之有?”
绿枝犹豫着,还是起了身。
“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再陪会儿夫人。”
绿枝听罢,自然是高兴,欠身福了福,退了下去。
燕崇在原地愣了愣,这才又转身回了内室。
床上,裴锦箬睡着,却睡得不是那么安稳,眉心始终紧蹙着。
燕崇不由得叹了一声,这几日,她一直神色不安,总是缠着他,她从不是不懂事的人,他起初不明白,后来,便也看出来了,她该是想要让他放心不下罢了。
他看破,却没有点破,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也只是想趁着还能够的时候,多陪陪她。可是……怎么听绿枝的意思是,她并非全然做戏?
燕崇正在思虑间,裴锦箬居然醒了,见到坐在床沿的燕崇时,反倒是她愣了愣。
“我想如厕。”回过神来,裴锦箬便是道。
这一夜,燕崇这才知道,原来,她说的,都是真的。生养一个孩子,太不容易。尤其对于妇人而言,她们要过的,不只是生产那一关。她们还要承受许多身心的变化,承受许多难以言表的痛苦。
明白了这些,燕崇的心更好似被扔上了油锅一般的煎熬。
她为了给他生孩子,万般苦楚,偏他,却连陪着她都不能够,还要让她日日忧心,若是果真……她会如何?
燕崇的心扭绞着疼痛,头一回觉着,自己还真是自私。可是,眼前的这个困局,究竟要如何,才能走出?难道,真要行那下下之策,担下罪名,然后,苟且地活吗?
可是,他若不活,他的绾绾,还有他们的孩子怎么办呐?
只是可惜,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容得他纠结了。
太后薨逝,客居的北狄使团自然该来吊唁,事实上,斛律藏之前便已经带人来吊唁过了,不过,那时裴锦箬恰好没有撞见。
可谁知道,这一日,裴锦箬正在灵堂之中,与萧灵犀几个一道烧纸钱时,恰恰听着内侍来报说,斛律藏来了。
正是因着斛律藏已是来吊唁过了,如今又来,才透着两分不寻常。
裴锦箬一瞬间便是绷紧了心弦,尤其是斛律藏进得奉安殿内,与永和帝见礼后,竟是朝她望了过来,还扯起嘴角,别有深意地一笑,这便让裴锦箬更是毛骨悚然。
自然知道,来者不善。
果然,斛律藏在与永和帝寒暄几句之后,便是入了正题。
“原本,贵朝太后仙逝,并非说这些的时机,奈何,本汗也是一国之主,不能离开北都太久,是以,一是和谈之事还且抓紧。另一桩事,便是舍妹之死。”
听到这里,裴锦箬面上也是瞬间紧绷起来。
永和帝未尝没有料到斛律藏的来意,略略沉吟后,便是笑道,“和谈之事,因着之前种种,延误了不少时候,也是始料未及。不过,朕早先便已着内阁继续跟进。贵国使团应该一直在与我朝臣工洽谈吧,只要商议好了和谈的条件,将和谈书签定也就是了。为了两朝安定,边界太平,相信狄主与朕一般,定会甚感欣慰。”
斛律藏笑了起来,“双方能够达成协议,本汗自然是会欣慰,只是……贵国提出的条件委实有些苛刻,偏因着舍妹之事,贵国迟迟不将凶手交出,导致本汗手底下的人也是人心浮动,本汗弹压不住,也很是头疼。”
说来说去,这话还是绕到了此处,就是逼着永和帝要尽早处决燕崇。
“明明已是证据确凿之事,贵国却迟迟没有定论,说要调查,却没有半分进展,更没有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说法。怎么说,舍妹也是一国公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