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不敢怠慢,小心又恰到好处抬起脸庞,眼帘却微垂着,看上去知礼温顺。
透过余光,她能看见太后穿着黑底金线绣团龙纹的常服,正端坐在大殿上首的榻几上。
楚湛坐在她右手边,下首第一把椅子上。
整座大殿,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主子,可伺候的宫女太监,却是乌泱泱的一群林立在四周。
方才沈姝感受到众多的打量目光,除了太后以外,便皆来自他们。
太后虽然已逾古稀之年,却保养的极好。
头发黑的不见一点银丝,一整套累丝金凤宝石头面,将她白皙却无多少皱纹的面容,衬的贵气威严。
此刻,她正含笑打量着沈姝——
本该是慈爱和气的神色,却因那一双过分凌厉的眼眸,让沈姝倍感压抑。
她深深觉得,就算方才在太极殿,她都不曾像现在这般紧张。
这种没来由的紧张,再加上这大殿里弥漫的浓重檀香味,几乎快要让她喘不过气来。
“嗯,是个好模样。”
太后打量她几息,温和抬手:“起身,赐座。”
话音一落,就有宫女上前,将沈姝引向一旁,最末位的扶手椅落座。
“皇祖母,孙儿没说错吧。您可要为孙儿做主。”
沈姝刚半坐在椅子上,就听见楚湛再次用那种接近于撒娇的语气,跟太后求道。
这话他虽然说的含糊,可其中包含的那股子,像在挑拣货物的语气,却教沈姝心里一沉。
她怎么听,都觉得楚湛这句“做主”,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太后嗔了楚湛一眼,没有应承。
她拿起手边的茶盏,呷口茶,看向沈姝,笑着问:“听闻你救了四郎,又救了若泽,今日哀家得空,给哀家说来听听,你是怎么救他们的?”
听见这个问题,大殿里的太监、宫女,甚至是带沈姝来仁寿宫的周进喜,打量沈姝的目光,都带了几丝艳羡。
太后虽然素日里最是慈善不过,可是性子却偏冷。
除了小王爷、几位皇子和京城几位公府家的女眷外,就连那几个公主,都甚少如此主动攀谈。
尤其是这副初次见面,便和悦颜色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更是除了小王爷以外,再没别人有这等待遇。
殊不知,这后宫里头有多少嫔妃、不得宠的公主、皇子,削尖脑袋都想有这等能与太后说上话的机会。
倘若是个能言善道的,好生挑些精彩段子,给太后讲讲,搏了太后的欢心——
在这京城里头,怕是风头要盖过那些郡主公主去。
沈姝不傻,自然能感觉出来,太后对她释放的善意。
然而,从进入仁寿宫以后,零散听见楚湛说的那些话,却让她不得不心生提防。
更何况——
她救下熠王,皆因身上那些匪夷所思的能力,这些能力牵扯到她血脉的秘密,又怎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再说,她根本就不曾救过楚湛,又如何编出来,救下楚湛的段子。
“臣女……臣女能救下熠王,皆是因为臣女比别人少吃了一碗饭,侥幸发现有人要加害熠王殿下,这才悄悄给殿下报了信儿,不值得什么。
“至于小王爷……”她说着,抬眸看向楚湛:“臣女与小王爷,只有几面之缘,并不记得何时救过小王爷。小王爷……您莫不是看错人了吧?”
寥寥几句话,就将救人之事,草草交代。
让“洗耳恭听”的太后,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
楚湛桃花眼眨了眨,转头笑着道:“皇祖母,您看看她,从来都是这样,施恩不图报,品性高洁,孙儿只有求您,才能达成所愿。”
沈姝一口老血差点没堵在心口。
这番话,让她更加确信,楚湛这厮今日没安好心。
沈姝动了动唇,还欲再说什么——
一抬眸看见太后不虞的脸色,立时想到楚熠交代她“除了谢恩,一概别多说”。
她赶忙抿唇,低下了头。
就在沈姝低头的瞬间,周进喜适时走到太后身边,低声不知说了些什么。
太后闻言,眸色微沉。
只是这须臾的功夫,她原本轻柔的语调,带了几分沉冷:“你是药王谷白家的后裔?”
沈姝错愕抬眸,正好看见周进喜退后半步。
她立时明白是周进喜告诉了太后,她的身世。
沈姝赶忙跪地,如实相告:“臣女确实是药王谷白信仅存世间的唯一血脉。”
太后冷哼一声:“既是白氏后裔,必是医术超群之人,更能认毒识毒。听闻四郎先前昏迷,乃中毒所致。你既是白信后人,必能找到解毒之法。由此可见,你方才说的话,都是在敷衍哀家。”
说到最后,声音已含了浓浓不悦,看向沈姝的目光,凌厉之余,更多了几丝厌恶。
沈姝敏锐察觉到,太后对她的态度,因为周进喜的话,已经变了。
她若再辩解下去,多说必会多错,索性伏在地上,讷讷只说“不敢”,不再多说一个字。
楚湛见状,桃花眼微闪,朗声笑道:“皇祖母,安定县主生长在边陲之地,初次进京入宫,规矩都没学全呢,来您这仁寿宫,想必就跟进了仙宫一样懵懂无知,连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您就莫再与她计较了。”
这话若是寻常时候,必能让太后展颜。
然而此刻——
太后居高临下睇着沈姝,用一种凉凉的嗓音,意有所指道:“云疆虽是蛮荒之地,可你既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