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知柔弱啜泣的大太太,心里一沉。
她抢在沈晋生回答之前,指着王妈妈,厉声苛责:“好你个丧尽天良的刁奴!当年趁老爷出事,王姨娘为老爷殉情自尽,你偷盗府里财物逃走,如今又是收了谁的好处,竟然特意在此挑拨我们母子关系!”
因一时情急,赵大太太来不及细想,只想压下这老奴未尽的后话。
然而,话刚出口,赵大太太意识到什么,苍白柔弱的脸上立刻生出悔意。
“母亲,你……你怎么……”
沈晋生诧异看着刚刚抢在他身前,开口斥责王妈妈的嫡母。
眼前这个陌生至极的女人,还是那个扫地都怕伤了蝼蚁性命,从不高声呵斥仆奴的嫡母吗?
这一刻,沈晋生看向赵大太太的眼神,第一次浮现出怀疑的暗芒。
“大哥儿……大哥儿明鉴!”王妈妈高声说道:“当年老奴并非偷盗财物逃走,而是大老爷过世的消息先传回府里,姨娘知道大太太必会害她性命,让老奴偷偷去福云寺找老太太求助。”
说到这,王妈妈的声音陡然变得凄厉:“可等到老太太回府,姨娘就已经为大老爷‘殉情’自尽了!大哥儿,姨娘不想死的,姨娘还想着好好看着哥儿长大,成家立业啊……这一切,都是大太太为了去母留子做下的孽啊!”
沈晋生听见这话,身子一晃,不可置信看向自己的嫡母。
赵大太太哭泣着连连摇头,脸上尽是委屈:“儿啊,你别听这个刁奴胡说八道,你姨娘素来是风花雪月的性子,知道你爹去了,便跟他去了……”
“好了!赵氏!”
赵大太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上首的沈老太太沉声打断:“我不出声,不代表我老婆子是个傻子。你还想当着我的面,哄骗大哥儿到何时?当年王姨娘在你们大房是怎么死的,虽死无对证,可这个奶妈妈,却实实在在去福云寺找我求助的,若她真卷财物逃了,又怎会去求我?
老大去的早,我可怜你年纪轻轻守寡,对这种内宅阴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到头来反倒差点害了我们沈家!”
沈老太太语气里尽是懊悔,算是佐证了王妈妈的指证。
这本是陈年旧事,当年沈老太太回府时,王姨娘已经上吊自尽。
这奶妈的话,是真是假无从查证。
就算查证是真,一个小小姨娘的性命,也不足以撼动大房主母的地位。
更何况,即便“去母留子”,只要赵大太太这个嫡母能够将大哥儿视如己出、抚养长大、开枝散叶,也算告慰大老爷的在天之灵。
本着上天有好生之德,沈老太太悄悄把王妈妈安置在别庄。
阖府上下,都以为王妈妈卷财跑了,对大哥儿也只称是回乡祭奠不知所踪……
沈晋生骨子里,毕竟还是沈家人。
当他听见沈老太太的话,就知道王妈妈所言不虚。
自己亲生的姨娘,竟死于自己从小最孝敬的嫡母之手……
这对沈晋生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他将所有事情,从头到尾思索一遍。
登时醒悟过来,自己彻头彻尾被人当成了傻子利用。
“为什么?”
沈晋生转身,双手箍住赵大太太的肩膀,摇晃她,目眦尽裂的质问:“你当年为何要杀了我姨娘?你既杀了我姨娘,把我抚养长大,又为何还要害沈家?
我把你当亲生母亲孝顺,我常年驻守关外,一心要挣下军功,为你挣诰命,光耀大房门楣……你只需安安稳稳做你沈府大太太,有什么不好?你为何要这么做?为何?为何?!”
赵大太太看着他这副模样,知道大势已去,眼眶的泪意一收:“你看看你这副蠢样子,就跟你姨娘一样蠢,怎配做我儿子。”
“你说什么……”
沈晋生后退数步,不敢置信看着眼前这个——眼角眉梢都是嘲意的女人,竟是他向来尊敬的母亲。
“我说什么?呵……我说你蠢,就像你姨娘一样蠢顿至极。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呵呵、呵……”
大太太幽怨的勾唇笑了笑,用力挣开沈晋生的双手,转头看向上首的沈老太太。
“老太婆……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刚落胎,你生怕我会害了王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就把王姨娘接进你松暮斋,害我成了阖府人的笑话。
若非如此,我月子里也不会郁结于心,落下病根,几年都生不出孩子。
那几年,沈勇纳了多少房妾室,你从不过问,你自己儿子却连个通房丫头都不准有……我手上沾的血,都是你逼的,被你逼的!你才是罪魁祸首!”
“放肆!”
沈老太太厉声呵斥,心底对赵大太太最后的一丝怜悯,都被她的不知好歹消磨殆尽。
“当年,我接王姨娘到院子里待产,是怕你落胎后见着她心堵,怎地到你这,就成了怕你害她?
老大纳妾,你若想让我出面管,大可跟我说,我老婆子就算舍了脸面,都要帮你撑腰。可你呢?你从来都是贤惠大度模样,从未在我面前表现过一丝不满,甚至还亲自替老大填过几房妾室。你自己都大大方方,却反倒怨我没插手你房里之事?就算嫡亲婆媳,也做不到这个地步!”
然而,沈老太太的话,听在赵大太太耳中,却只换来她冷冷的嘲弄。
“天下哪有女人能大度到让夫君纳妾不嫉妒?你嫡亲儿媳妇,即便不说,你也会帮他们撑腰。说到底,你不过看我小门小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