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兵衙门虽然有些防御,可是却也并不是什么高墙壁垒,在四面八方的一阵阵猛攻之下,贺世贤身边留存下来的兵卒也是越来越少。一道道大门,也相继被逐个攻破。
再等一路退到典薄厅里的时候,已是只剩下寥寥数十号人。
“贺某无能,连累诸位了。”,连续不断的鏖战砍杀,让贺世贤的手臂也有些隐隐发酸。轻轻的捏了几下之后,抬起手来,向着身边的众军将逐一行礼。
“此事也怪不得将军里。”,如今的众人虽是落魄,可是眉目间,却仍然是闪耀着一股不屈的坚毅:“若是如今熊大人仍在辽东,定然不会有今日。”
“熊大人……”,听到有人提起熊廷弼,一瞬间,贺世贤也有了短暂的失神。
正在从门外不断传来的喊杀声,仿佛顿时也变成了一阵连声的号角。抚顺城下,那几道来去自如的身影,却像是比身后的城池更加伟岸。
熊廷弼的身边,除了冯梦龙外,似乎还有一人,贺世贤瞪大了双眼,不知道是正在努力的回忆,还是想看的清楚些。
“唐近贤。”,不知为何,贺世贤的口中,突然喊出了另外一个名字来。
“总兵大人刚才说的名字,可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如今正在西南戡乱的唐旭唐大人?”,身边寥寥无几的人群中,也有几个军将是平日里爱看邸报的。
年前西南戡乱,唐近贤和川中诸军携手,在成都城下一举扫灭三万乱军,这样的大喜事,邸报上不可能不大肆宣扬一回。
“正是此人。”,贺世贤似乎已经回过了神,点了点头之后,开口回道:“若论起来,他也算是出身我辽东军中。”
“便就是那位当日在北关击退贼酋的那个小校,如今已经是锦衣卫里的指挥同知,皇上面前的红人。”,旁边又有人在帮着身边的同伴说解:“这回奉旨去西南戡乱,又得了泼天大功。”
虽然与唐旭素不相识,可是既然有过在辽东从军的经历,仿佛一瞬间就都是与有荣焉。
“果然是好汉子。”,既然是辽东军中的兵将,即便不认识唐旭的,大多也听说过北关一战,顿时都是竖起了大拇指。
“诸位。”,作为唐旭的老熟人之一,虽然贺世贤同样感觉面上有光,但是毕竟眼下的情形不对,不是聊天侃大山的时候。
“贺某既然是这沈阳城中的守将,自然要与此城共存亡。”,贺世贤再一次抬起了手,向着四周拱手行礼:“可诸位也大多是有家小的人。”
“贺某还请诸位放下手中兵刃,暂且保一条性命,日后兴许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将军这是什么话。”,贺世贤话音刚落,便在四周引来一阵怒喝:“上万袍泽以死殉国,我等岂可独自爱惜性命。”
“我等与建奴不共戴天!”
“死则死尔,家眷日后自有朝廷封赏,我等也享一享祭台上的血食。”
“好,好。”,贺世贤的两手,微微颤抖着,口中的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
再沉寂片刻,忽得从怀中掏出火石,就要朝着身边的书册点去。
“将军!”,岂料火石还没点着,旁边却又冲过几个人来,将贺世贤紧紧抱住。
“你们若是后悔,自家出去向建虏束手便是。”,贺世贤被拿住双手,顿时不禁勃然大怒。
“将军误会了。”,抱住贺世贤的一名军将,大声回道:“我等并非贪生怕死,只是眼下尚且有一条命在。”
“舍了这条命,即便换建虏一个人头来,也算是拉个垫背的上路,这才值了。”,这名军将的话,立刻引得四周众人都是一阵连连点头。
“好。”,贺世贤听了,眼前顿时更是一亮,适才所有的愤怒,已经是完全一扫而空。
“就依你们所言,临时也要拉个垫背的。”,贺世贤忿忿的咬了咬嘴唇,狠狠的说道:“也好让建虏知晓,我大明男儿宁死不屈。他建虏人口不过数十万,我大明却有万万,看他能耗到几时。”
“纵使贺某身死,身后还有千万英杰,定是会为我等一雪今日之耻。”
“将军。”,旁边又有一名小卒,将贺世贤刚才丢在案桌上的苗刀拿起,恭恭敬敬的递上。
“黄泉路上,我贺世贤有这许多兄弟为伴。”,贺世贤擎刀在手,哈哈大笑:“快哉,快哉。”
“杀……”,贺世贤一脚踢开一边的屋门,大喝一声当先向着门外杀去。
典薄厅的门外,正围着一群建州兵,似乎正在商议着是该用弩箭,火烧,还是直接冲进去生擒,却冷不丁听到房门一阵巨响,紧接着,数十个咬牙切齿的明军,在贺世贤的率领下,直直朝着自己杀来。
这硕果仅存的数十人,既然能存活到最后,大多也都算得上身手不凡,如今不要命似的冲进人群,竟然仿佛像是数十尊浴血修罗降落世间一般,数百人的建州军,一时间竟然无人可挡。
总兵府的门外,黄台吉正领着鳌拜也一路冲入,听见鼓噪之声,也是跟着转过来看。
“哼。”,看着着贺世贤一行正在眼前大肆砍杀,虽然转瞬间又倒下了几个战友,却是气势不减,鳌拜冷哼一声,就要拔刀上前。
“慢。”,黄台吉一抬手止住鳌拜,从背后解下弓弩,搭上了弦。
“嗤……”,箭矢的破空声,犹如撕破了布帛,羽箭四周的光线,似乎也都跟着变得扭曲起来。
“噗……”,一团血花,在贺世贤的背后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