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远处长褂少年歪头微笑,露出了脸颊上温暖的酒窝,面容青涩地看着对面瘫软在地的锦衣少年,似是听不懂对方的言辞一般,自顾自地挥舞着身侧流星锤,清澈的眼瞳中显露出几分好奇与玩味。
他不怕他,太熟悉了,熟悉到无需戒备。
“有事吗。”锦衣少年靠着门盘坐而起,语气凝重忧郁,带着些许的压抑。
“阿姊让我来的……让我来带他走。”良久,洛炎开口,正身向前迈了三步,束发长针被他随手拔下,漫天青丝散乱,“你救了阿姊,算我的恩人,虽说那恩情全算作了交易,但那只是单对阿姊的,你对我的那份恩情,还在。”言毕少年迟疑,挥了挥手中的流星锤仔细回想了下,继续道,“帝君,这是阿姊给你的台阶,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总归是阿姊争取到的结果。毕竟帝君若带着他去见阿姊,便是阿姊愿意也是仓猝难为,到头来无功而返,万物皆虚,但若将他交于我,你也无需顾忌秋北师叔,日后我与他兄弟相称,相信……”
说到这流云少年突然缄默,站起身子笑而不语,似是觉得言语有所越界,他垂首又反思了一阵,朝着眼前的锦衣少年行了半礼,真诚道:“阿姊在上行不了弟子礼,以此半礼,表敬意。还请莫要怪罪。”
“怎么能怪你呢。”锦衣少年淡笑,也不做表态,低饮壶中酒,摆了摆手,“罢了……好手段,也真是熟练。可怜我筹划了这么多年,竟然在井里栽了跟头,亏了,亏了……你去吧,算我输了。一路交易而来,勤勤恳恳,结局却是用四匹白马换得了伤悲一场,悲哉……悲哀……”
“帝君见得了沿路风景,不虚此生,如此经历方才是那赚得金满钵满之人,我等商贾所得不过是一口清汤,帝君莫要唱衰了。”洛炎将流星锤拎在手里挂于背后,微笑执礼,轻浪气三分,侠气三分,少年意气三分。
好生漂亮的天骄!
易鲸失语惨笑,流云阁,好一个流云阁啊……
当真是显山不露水!
锦衣少年无力起身,从过道长廊往西走,沿路壁楼上的灯火随着少年的离去一盏盏地慢慢燃起,摇曳起洛城酒楼独有的青白色火焰。
天南村轩禅,洛医馆宣缘,恒阳仙客秋衣,青山侠士冬劲,南海魔头红衣女童,提戟士妍顷,北疆巡查使夜未央,星宿异象出绝代七天骄,殊不知这只是明面上的,北宸的无极长公主,渡江的华衣少年,西曌的小公主,中郢滕王阁的白彦,缘和殿的卢呈,这些都是震古烁今的天之骄子,不过因为生于四十七大势力而被遮掩了消息,实际上他们拥有的天赋、机遇丝毫不逊色于这明面的七位绝代。
而他所知的隐形绝代中便有那身后的长褂少年,以及他恢复记忆后名义上的五弟……
八方棋主,章夜白。
郁气长叹,锦衣少年散发披衣,怀郁且忧愁,空空荡荡的胸膛中毫无生机,步子散乱胡饮烈酒,涣散的眼眸注视着天边那一轮弯月,气喘吁吁,眼角干涩发酸。
关山四剑……
如今四剑全断了。断得,再也拼不起来了。
那场风雪,是那场凶煞的风雪!
少年闭目痛饮,心肠凄悔。
岂止是不堪回首啊……可惜,现在的他已不想再封印了。
锦衣少年提枪远走,背影消瘦且病态,一地月光,一地愁霜。
看着易鲸远去的步伐,不远处的圆月上黑裙女童裸足马尾,静怡恬笑,安稳得像是一尊瓷娃娃。
她无心看悲剧,可惜那酒楼,被月光环绕。
而月色,便是她的耳目。
秋裳望向远处的黑灰色天际,随后又慢慢凝神在酒楼上一袭长褂的少年。
流云阁,扎根于南域中部,却千里迢迢地跑到了北境,来宣武抢人。
把北境天骄不当回事吗……
女童坐月吃瓜子,悠然自得,在她的对面那一身长褂的流云少年抬首微笑,毫无敌意。
不过,……他确实来抢人的。
而且不仅抢轩禅,他们还要宣缘。
正如马秋北那句,中部的我流云阁要了,北部的我流云阁还要!
长褂少年露齿微笑,笑得天真无邪。
想着,他推开了房门,看着眼前那隐于阴暗角落的绿袍少年。
这便是绝代七天骄吗……
洛炎好奇打量着眼前少年,月光倾斜而下,那抵柱而眠的绿袍少年睁开了腥红的双眸,视线停驻于门口那一袭流云长褂的少年。
互看良久,绿袍少年犹豫问道:“他,走了吗……”
“走了。”长褂少年温和一笑,“正好,我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