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二刻,夜幕彻底笼罩了整座皇宫,月亮越发浑圆,白莹似玉挂在天空。
众人纷纷左右张望,始终不见帝后到来。
中秋盛宴仅次于年宴,礼部筹划了数月,皇帝皇后却突然见不着踪影,吓得礼部尚书何诚连忙派人去昭德殿和凤仪宫再请请,是有事耽搁了还是别的,总得给大家一个说法。
这是往年从未有过的。
皇帝为人宽厚和蔼,对谁都无过多苛责,今夜却突然闹出这么一场乌龙,席中众人无不人心惶惶。
殷青筠敛下眼睑,想到了前些日子传到宫外说皇帝身子不好的流言。
那其中虽有陆家刻意的加油添醋,但皇帝身子确实不好,上辈子这个时候他为了北地灾情一度累垮了自己,每日汤药不断,直到后来太医下重药也再也不能缓解他的病痛。
身为太子的萧桓在这个时候便起了作用,起身说了好几句漂亮话,才跟随着宫人一块儿去请皇帝和皇后。
众人只得点头应是,手里吃了一半的月饼也不香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坐在皇子席位中的萧祉,安安静静如同一人独处,喝着小酒潇洒得不像话,半点都不在意身边人的焦急。
殷青筠看着这样的萧祉,不由想起当初她同他退婚后,也是这样的中秋晚宴,萧祉就隔着席面端端坐着,也不看她,只不停地喝酒。
萧祉举着酒杯的模样跟她记忆中的身影渐渐重合。
只是现在两人的心境完全不一样。
殷青筠盯着萧祉瞧了许久??,突然萧祉有所察觉地抬眸望了过来,吓得她登时心跳一滞,只能痴痴地盯着萧祉,完全不知该干些别的什么。
萧祉修长的手指随意捏着酒杯,朝她看过来时,黑眸中氲着浅浅笑意,宠溺中夹杂着一丝极细极微的欢喜,微微一笑,便让殷青筠彻底慌了神。
她或许真的是被萧祉灌了什么mí_hún汤了,他不过就是隔着席间对她这么一笑,就足以令她恨不能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捧到他面前。
萧祉。
她的未婚夫。
殷青筠想着想着,又有些厌恨殷正业前日搞的那一出了,好端端的打搅了她跟萧祉的约定。
昨天凝罗让她进宫陪陪皇帝,她说谎骗过去了。
她确实是跟皇帝表明过对萧祉的心意,咬定非他不嫁,但皇帝并没有很欣喜。就连那日当众赐她一道保命圣旨,都全程沉着脸。
青岚突然戳了她的肩,提醒她“姑娘,陛下来了。”
殷青筠回过神来,顺着宫院门口看去,大红宫灯将庭院中照得亮如白昼,内监一嗓子报唱声起,席间众人连忙起身福身行礼。
殷青筠也跟着垂头行礼。
皇帝身穿金丝五爪龙袍,头戴紫金冠,一步步沉稳地朝宴会中央走来。
殷青筠微微抬头用余光扫了眼挽着皇帝的年轻女子,体态端庄,娇艳的面庞似海棠染着晨露一般,艳艳而姝,特别是垂眸时眸角的风韵,让她感觉十分熟悉。
那并不是陆皇后。
殷青筠略一沉吟,见站在萧祉身侧的崔承誉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才反应过来她便是崔家送进宫中的五姑娘。
上辈子崔五姑娘并没有进宫,而是嫁给了朱家大公子朱开诚,生儿育女,和顺美满。
现在她不但成了皇帝的嫔妃,还母凭子贵,前些日子刚被晋为昭仪。
陆皇后紧随其后,身边跟着蔫蔫的萧桓,旁人一看就知道他又被陆皇后给训斥了。
皇帝带着崔昭仪坐在了主座上,全然忽略了陆皇后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底下的人也大气不敢出一声。
他们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刚才这边胆战心惊,皇帝和皇后迟迟不出现,看来就是因为这个崔昭仪了。
这样想着,许多人朝席间的崔承誉投去了几分探究的目光。
可这刚上任的中书侍郎很是厉害,深得皇帝宠信,生得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做事亦是滴水不漏,叫旁人拿不住他半分错处。
人家送庶姑娘进宫巩固家族根基,并没有错,不能因为他们往后宫塞不进人,就栽赃崔家包藏祸心。
说来,也是这崔昭仪有本事。
从前多少人家绞尽脑汁往宫里塞人,从来都是枯守后宫年,再清清白白地放出宫去。这些年来,也就这么一个崔昭仪入了皇帝的心罢了。
“免礼罢。”
皇帝护着已经显怀的崔昭仪一同坐下,低头看着底下的人“今日是中秋佳节,诸位爱卿及亲眷不必拘礼。”
众人道谢起身,殷青筠也抬头轻瞥了眼坐在侧座上脸拉得比驴还长的陆皇后,理了理裙摆缓缓坐下,嘴角无知无觉地翘了翘。
皇帝这事做得很不厚道,不过她喜欢。
陆皇后仗着陆家在后宫风光多年,难得有一个崔昭仪能令她吃瘪。
崔昭仪背靠的是崔家,不同于后宫其他低位嫔妃,陆皇后即便恨得牙根痒痒,也不能对她说什么。
就好比现在,皇帝带着身怀六甲的崔昭仪一起平起平坐,陆皇后只有在一旁干生气的份儿。
这也是从前没有过的。
皇帝对陆皇后再厌恶,也从来不表现在脸上,依旧跟她扮演着相敬如宾的戏码,现在皇帝只把所有的柔情给了崔昭仪。
给了那个跟陈皇后有三四分相似的崔昭仪。
萧桓重新坐了回去,举着酒杯开口缓解席间的尴尬气氛“是啊,今夜花好月圆,诸位好生宴饮,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