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世上一日不食则饥,一日不学则愚,李二狂躁的心逐渐冷静了下来,想翻出自己的起居注看看自己的得失,皇帝是不允许看自己的起居注的,这是史家向来坚持的原则。
李二说:“朕一字不增一字不减,不臧否,不菲薄,只想看看往日言行,明识己身,惩前毖后不使政务再有疏漏之处。”
目的很明确,理由很充分,但是现在的记录皇帝起居注的史官是颜家的颜师古,他对皇帝的保证嗤之以鼻,不管皇帝如何的解释自己看起居注的目的,他都是一句话:“颜氏家训并无此先例。”
暴怒的李二命人将颜师古捆起来,却找不到起居注在何处,内侍审问颜师古起居注何在?颜师古回答:“昨夜未曾用晚饭,就把起居注当做晚餐食尽了,如今还在腹中,需要剖腹才能见到。”
春秋时期崔杼一连杀了三个记录他杀死国君齐庄公的史官,依然不能让史书有所改变,李二虽然暴怒,却没有崔杼皮厚,不得以只好释放了颜师古,事实上不放不行,因为颜师古的哥哥颜师鲁已经站在宫门外面,一旦他弟弟被皇帝砍头,他就会立刻进宫继续当史官,这个职位是颜家世袭的,别人写的起居注只能是野史,只有他们写的才会被天下人认可,李二不用想就知道,颜师古死了,颜师鲁也一定不会给自己看起居注的。
没吃到羊肉却惹了一身的腥臊,自己的起居注一定不会太好看,否则颜家人不会如此舍命的维护,以前的名声不好,现在又有了攻击史官的事件,估计会被写的更加不堪。
这些天被打击的焦头烂额的皇帝只能在皇宫里暴跳如雷,本来就患有风疾,如今加上暴怒,一下子旧病复发,孙思邈用了针这才稍微好些。
云烨背着一个大包袱进宫去看李二。被躺在床上满面病容的李二吓了一跳,连忙问孙思邈皇帝病体是否好转,头疼的症状是不是已经减轻。
李二躺在床上看着帐子顶虚弱地说:“都不省心啊,看来把朕活活气死你们就满意了,现在你们一个个都是怎么了,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直言朕的过失,朕想去看看自己的起居注匡正得失都不行。没想改里面的内容,只要是朕做的事情。朕都认了。
朕英雄了一世,断不肯在这上面丢人的,凭什么信不过朕?“
孙思邈诊脉完毕后就退下了,长孙掩面哭泣,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好像都在证明皇帝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了,这如何能让心高气傲的李二服气,只要知道自己的错误在那里,李二认为自己依然是那个君临天下的天可汗。
“陛下怎么会想起去找颜家要起居注的,他们家的人都是石头。油盐不进,您被人家拒绝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当初书院打算要陛下的起居注印制成藏书,微臣被颜之推老先生啐了一头的唾沫,这事没办法达成的。”
李二艰难的抬起头看着云烨说:“你是一个不服输的人,是不是想了什么办法拿到了起居注?快快拿来,朕要看看。”
“没有。颜家不知道把起居注藏到哪里去了,不过陛下要看自己的历史微臣却是有办法的,并且给您带来了。”
李二一咕噜坐了起来,见云烨把自己背上的大包袱放在榻上,解开之后,发现全是线装的手抄书籍。翻开一本只见扉页上用毛笔写着四个圆润的大字《贞观纪年》,疑惑的看着云烨等他解释。
“陛下,贞观年间大事不断,精彩纷呈,想记录这段历史的人可不是只有颜家一家,书院的史家们也在搜集整理贞观年间的事情,汇编成册。现在已经写到了贞观十四年,要论起史料的详实,颜家还没有办法与我玉山书院相提并论,不管在人力物力上,他们家根本就没办法相比,除了比颜家起居注少了宫闱秘闻之外,在天下大事,人情风物,地理变迁,律法颁布,朝政更替,远比颜家详实。
您看,这篇西域志,主笔者就是玄奘,书院史料馆还特意访问了远征西域的侯君集,宁大昌,还有锲必失力这些主帅,还访问了随行的将校军卒不下百人,这些东西颜家可没有,商税部分执笔的乃是房相,长孙仆射,刘汨,还有长安东西俩市的主官,牙行的首脑,大商户,中等商户,下等商户这些人做的注脚,看完这部分,陛下就会对商税有一个清楚明白的认识,总之,只要是您想看的不管是政令,法令,军令,刑赏《贞观纪年》里都有。
这些东西之所以在微臣这里,是因为书院需要微臣补足南洋篇,还有辽东篇,至于青雀那里的物理篇晦涩难懂,陛下就没必要看了,一个人精力有限,顾不过来的。“
李二大喜,翻开一部,就发现那里正好讲到自己与颉利渭河对话的一幕,白马之盟李二自然记得清楚,看了一段之后,指着其中的一段话对云烨说:“这里不对啊,木桥只有一百五十步,何来三百步之说?隔着三百步朕和颉利如何对话,只有一百五十步,因为百步之外就算有强弩轰击,无舌他们也会拦下来,再近了就很危险,远了说话听不清楚。“
云烨立刻拿过笔墨,将李二的这段话记录下来夹进了书页然后说:“陛下,这些书您只能看也可以摘录,但是不能印制,因为这涉及到版权的问题,您也知道,玉山书院的夫子们对钱财毫不在意,只要牵涉到版权,没道理好讲,比颜家人难缠多了。“
李二点点头表示答应,学问这东西已经不是律法能管束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