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某座屋子、某间地下室、某个地窖里,仍有弗拉伦德的市民因为各种原因没离开——比如不想离开家乡选择等蒲公英散去,或对地面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但夜幕降临后,人们都随着这座死去的城市蛰伏寂静。电厂工人撤离后不再供应电力,路灯没再向往常一样亮起。
陆离提着油灯,和安娜在空荡无人的幽暗街道上行走。
飘荡的血色蒲公英被安娜排斥在油灯光芒之外。拐过一条散落着报纸衣物的街道,弗拉伦德疗养院就在前面。
当然,现在这里叫做古瓦斯曼疯人院。
时间过去两天,萨拉和亚当应该离弗拉伦德足够远了。
踏入疯人院庄园,穿过花园里枯萎的灌木丛与枯树,陆离在疯人院的背部发现死去矮树旁的墓碑。
油灯凑近,上面的刻痕模糊不清。
早知道隐情的陆离在墓碑上发现熟悉的名字。
【萨拉亚当埋葬之地】
萨拉的确这么做了。
陆离后退几步,墓碑上的名字重变得模糊,藏进昏暗:“开始吧。”
无形之手如铲子般铲起泥土,泥土一层一层变矮,直到两具依偎在一起的尸骨在泥土中浮现。
不知道通灵枪能否解决它们。
陆离挑开枪套,想要用救赎试一试。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阴冷低语忽然从黑暗里传出,油灯照不到的光亮之外,有什么涌动着缓缓浮现。
陆离平静望着黑暗边缘浮现的轮廓,询问道:“怎么毁掉你们的尸骨。”
“扣下扳机。”亚当在另半边美丽脸庞的惊诧中回答。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萨拉甚至没去阻止陆离的举动,她失神地说,仿佛能跃过仿佛山脉的鼻梁,望见另一端的爱人。
一只手掌轻轻抚上她的脸庞。
“我……们该停下来了……”
砰!
雷鸣般的巨响撕破浓郁的黑暗,在夜空回荡。
爬上脸庞的青筋破坏了萨拉的美丽,她发出痛苦地嘶吼,亚当的手掌随之僵住,感受到另一边爱人的痛苦。
“什么……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哪怕……死亡!”
邪异的晦涩气息从重伤的萨拉身上爆发,亚当没能拦住她。安娜回头望向正在换上新的子弹的陆离,挡在他身前,毫无保留的里世界力量在周身。
截然不同的两道气息相撞,不存在抗衡,安娜从一开始就被萨拉的邪异侵袭,失去对力量的控制。
无视任何阻挡的萨拉离陆离越来越近,她伸出手掌,抓向陆离的脑袋,忽然顿住。
一道漆黑,凝实的扭曲影子从安娜脚下延伸进萨拉与亚当的身体中。陆离平稳换上新的子弹,无视计数器咯咯作响与近在咫尺的手掌,合上枪膛,对着尸骨再次叩动扳机。
砰!
此刻还留在家中,不愿离去的市民们来到窗边,奇怪地望向黑暗中的天空。
又一次雷声……要下雨了吗?
咔嚓——
泥土间依偎在一起的两具尸骨浮现一道道裂纹。
萨拉发出最后一声尖叫,向后倒下,一封陈旧的羊皮纸从亚当敞开的衣服里掉落。
它们的气息如濒死的人般快速消逝,萨拉却怔怔看着落在一旁的羊皮纸。
“什么……时候……?”她不知道亚当居然找到了这封信……他们的第一封信。
“一直。”
感受着躺在一旁的亚当,萨拉似乎放下了什么,释然地缓缓阖上眼睛。
“一同长眠吧……”
喀嚓喀嚓——
遍布无数裂痕的两具尸骨彻骨破碎。
笼罩韦恩福特郡郡上百年的阴云终于就此消散。
但一切还未完结……
冰冷气息在安娜身旁肆意弥漫,形成一道道不可视的的暗流旋涡,相互碰撞爆发。
安娜对萨拉使用了她的仪式,这也让属于萨拉那两百多年的记忆如潮水汹涌砸进安娜的脑海。
她望向萨拉与亚当正在消散的身体,充满痛苦与不舍,当转向陆离,又被怨恨所替代。
“别被她的记忆影响你的意识。”
无暇感受救赎萨拉和亚当所获得的的人性,陆离收起通灵枪,走向安娜:“将它想象成一本书,一个故事,你是旁观者而不是故事里的角色。”
陆离不知道安静正经历什么,但可以想象。他径直走进安娜气息之中,阴冷晦涩的里世界气息从四面八方拉扯着他,挤压着他,似乎要将陆离变成扭曲畸形的肉块。
但这些伤害很快就减弱成陆离可以忍耐的疼痛。安娜抬头盯着陆离,怨恨褪去,变为某些奇异的色彩,比如……觊觎。
复杂情绪在眼眸里闪烁,最后闪过一抹贪婪时,安娜冲向陆离。
陆离抬手接住轻飘飘落下,没有重量的安娜。
“回屋子里……在我昏迷之前。”安娜虚弱地在陆离耳边说。
抱着安娜,陆离走到疯人院对面的一栋房屋,将安娜放在二楼床铺上,点燃壁炉,驱散夜晚带来的寒意与恶意。
无形庇护逐渐褪去,壁炉里的火焰又将它重新升起。
陆离抽出火把清理掉屋子里可能存在的蒲公英,又堵上门缝,回到安娜身边坐下。
一整夜,床榻上安娜的身形都在凝实与虚幻间来回变化,直到黎明快要到来,才渐渐趋向于稳定。
期间陆离曾离开民居,点燃“灯塔”,驱散周围的血色蒲公英,将萨拉与亚当的骨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