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初文学热,全国三个青年,两个半搞创作。
1981年的时候,中青社举行过一次大型座谈会,就谈一首诗和一篇小说。写诗的叫顾城,写小说的叫马卫都。
当时还是工人的马卫都,在《中国青年报》发表了一篇小说叫《今夜月儿圆》,写一个车工被车间女神爱上的故事。
这年头爱情是个稀缺品,人见人爱。而文学被禁锢十余年,刚刚开闸放水,全民沸腾。
《中国青年报》发行量500万,再加上传阅的次数,起码几千万,老马一夜就成了爆款,读者来信都用卡车拉。
后来《青年文学》的主编亲自登门邀请,老马就成了杂志编辑,学历最低——小学四年级就辍了学。
至于汪朔,以前当过兵,倒腾过彩电,卖过假药,从医药公司辞职后专业写作。这会已经写了《空中小姐》,在文坛略有薄名,但远没到养家糊口,大红大紫的地步。
俩人都是大院子弟,认识很早。今天老马是陪汪朔来泡妞,就是那个女生沈叙佳,也是《屈原》的女主角。而起冲突的那两个人,亦是沈叙佳的仰慕者。
却说四人上了车,互相通名。汪朔刚才怂的一逼,现在又能耐了,“哥们干嘛的,以前练过?”
“没有,就是平时爱锻炼。”
“那也不容易,瞧这身子骨,哪儿人啊?”
“鞍城的。”
“过来出差?”
“不是,在《红楼梦》培训班当演员。”
“哦,红楼梦啊!”
汪朔一眨巴,有点惊讶,随即嗤笑道:“你演什么啊,红楼梦里还有练块儿的贾宝玉呢?
我听说导演是王扶霖,这人我觉得不靠谱,他拍那《敌营18年》就不靠谱……听说你们还找了帮红学家来改,哎哟,哪有这么干的?红学家多无聊啊,一帮人全是考证索隐派,都不是正常文学评论。
我跟你讲,中国两大不靠谱读者群,一个是吃鲁迅饭的,一个就是红学家。这帮人的话不能听,他有利益在里头,他吃这碗饭的,怎么还能改呢……”
许非听得直乐,目光在仨人身上转来转去,新鲜又有趣。
这货真是一话痨,逼逼个没完没了,末了一转,“不过今儿你仗义,我这人不欠人情,正巧赶上,一块去搓一顿。”
“我还得赶回去,心意领了。”
“嚯,不给面子?”
“真不是,我住的地方太偏,晚了就没车了。”
对方再三拒绝,汪朔有点不爽快。但老马结婚数年,都奔三十了,过了那个混不吝的劲儿,道:“那就不勉强了,咱们留个电话吧,有机会再联系。”
汪朔说没电话,只老马留了个单位座机。
许非把纸条揣进兜,也不以为意,看看前面站台,笑道:“我到站了,两位回见。”
一声汽响,车门打开,他后脚刚迈下去,就听着一声嘀咕,又好像故意让自己听见似的。
“卧槽,装什么逼啊,我特么请人吃饭谁不给面儿?”
汪朔啐了一口,继续道:“现在基层群众这么牛逼了么,我看这孙子也是低阶级,得教育!”
大院子弟嘛,看哪儿都是基层,看谁都是傻逼,刚才客气几句,都是看在出手相救的面子上。
老马却揉了揉鼻子,道:“我老觉着他好像认识咱俩,不是那种认识,他就像知道咱们俩的一切故事,就那种审视你发现没?
而且像咱们搭话,见面聊天,肯定要问你干嘛的啊,在哪儿工作是吧,你看他问了么?什么都没问,我觉着这人挺有意思。”
“对,他刚才看我也是那种眼神,特新鲜,又带着点好玩,反正挺奇怪的。”沈叙佳道。
“奇怪什么啊?就不许人家斜眼白内障么?我看就是一装蒜的。”
汪朔大脑袋一晃,给许非的形象拍了板。
…………
天蒙蒙黑的时候,许非才回到招待所。
在院子里,正赶上陈小旭和张俪逛街回来,晃晃悠悠的,手里还拎着半拉西瓜,没塑料袋,用麻绳兜着。
现在已经允许农民进城卖东西,京城还划了几个自由市场,啥东西都有,价格还便宜。
“你干什么去了?”
“看舞剧呗。”
“哟,你还真自己去了。”
俩姑娘眨眨眼睛,跟着都掩嘴一乐。
“不然怎么着,也没人陪。”
许非提起就不愉快,这一天过的真是精彩纷呈。
“这话说的,我们为什么要陪你?”
陈小旭回了一嘴,又觉得不太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好在张俪接过话头,“好了,上去吧,我们请你吃西瓜。”
三人到了二楼,胡则红和东方文樱不在。陈小旭从来不干活,张俪就找了把刀,准备切瓜。
“哎,等会儿!”
许非连忙叫停,“你这么吃瓜是没有灵魂的,我去拿个勺。”
他飞速跑到三楼,拿了个羹匙下来,“吃西瓜得这么吃,这才叫……呃……”
他挠挠头,一个勺,三个人,三个人,一个勺。
“算了还是切吧。”
嘁!
俩姑娘齐齐鄙视,张俪利索的切成小块,手法娴熟,一看就常做家务。
西瓜还没到大幅上市的季节,口感稍差,但在炎热的夏夜里也十分满足。陈小旭啃着瓜,偶然一抬眼,注意到许非的手背上有擦伤。
“你又跟人打架了?”
“什么叫又啊,我就不能是蹭的?”
“哼,你以前跟人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