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人散黄昏,天色愈加暗淡,萧风微寒,拂残冬琼花,唤孟春杨柳,只惜元辰将至,却无安宁之日。
三人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待到不闻犬吠,不见行人的关头,许向林和三九悄悄摸到宅院的墙根底,院子不大,只有一间正房,一间耳房,院门大开,几乎快要散架的门扇借着风力咯吱作响。
两人摸到院门,向里探头瞧去,正房亮起了烛光,房门开着,阴风窜进,昏暗的光亮忽闪不停。三九面露惧色,拽了拽许向林的衣袖,低声说道:“公子,我...我看还是明日再来吧...”许向林眉目皱起,言:“你要是害怕就先回去吧。”三九欲言又止,哪里还敢打退堂鼓。
过了一会儿,趁着院内没有任何动静,许向林疾步跨进门去,轻手轻脚摸到正房窗户,三九哆嗦着腿脚,紧步跟在身后,大气都不敢喘。这处小宅残墙裂壁,门腐窗破,正房两侧纸糊的木窗已被寒风吹得千疮百孔,许向林微微起身,透过窗户向里看去,房内冷清无人,正中置一口棺材,随着闪闪烛光若隐若现。
许向林感到甚是怪异,思量既然青莲身死入棺,怎么不见那老妇守棺,青莲可是她唯一的亲人。正当他壮壮胆子准备进房时,房内却传来一阵低沉的悲苦声,风来即弱,风去则晰,反反复复。三九蜷缩在许向林身后一动不敢动,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过了一会儿,房内似乎有人向门口走近,还在不停抽泣,两人赶忙躲进屋角,随后,房门吱吱呀呀被关上了。
许向林深吸一口气,又缓缓摸到窗边,三九腿脚早已不听使唤,躲在屋角侧头直勾勾盯着许向林这边。许向林探头看进去,一位老妇瘫靠在棺材旁,悲声啜泣,随后沙哑着嗓子哭言:“青莲,为娘对不住你哪!你是娘的心头肉,我怎么忍心让你受此屈苦...我苦命的孩儿,为娘明日便去许府...解药...我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阵乱风刮过,窗户纸呼啦打响,老妇所言只听得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并非真切。
许府..解药..许向林稍作思量,莫非此事与家府有所干系,想到这儿,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纠结慌张,快步摸出宅院,三九一个趔趄差点栽在地上,猫着身子急忙追出门去。回到许府,许向林左思右想,青莲的事怎会牵扯到许府,但这是他亲耳所闻,应该不会听错的,三九和若兰站在一边愣愣盯着他,面面相觑,满眼疑惑。
“三九,这几日老爷那边可有什么动静?”三九听他说完有些发懵,回言:“老爷?老爷不是一直在...在忙...”若兰见他吞吞吐吐,白了他一眼,抢过话头说道:“公子,我听夫人说,好像老爷最近因为佃户欠租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昨日还因此事对夫人大发雷霆...”许向林听罢脸色变得更加难堪,他早就听闻今年整个乌伤晦逢大旱,水穷雨稀,佃农叫苦连天,秋收时分几近颗粒无收,一年的辛勤劳作付之东流。
佃农为了交得起租子,许多佃户人家被迫将往年的储粮拿出来充数,如此一来,落得个上顿未饱,下顿又饥,至于连租子也交不上的佃户,要么委身典主,收作下奴,要么乞讨卖艺,帮杂做工。
许向林长叹一声,道:“富家闲愁金衣褛,穷户唯忧一顿餐,几家欢喜,终是难解几处烦忧。”若兰追问他因何问起老爷,许向林便将偷听到的话告诉二人。若兰一想到蛮横恶毒的老妇,便是气堵胸口,她气呼呼地埋怨道:“就是这个恶毒的老婆子冤枉阿姐,阿姐好心帮她,却没想到被她反咬一口,要是青莲死了,她就后悔去吧!”许向林言:“不然,我倒觉得大娘或许是有难言之隐,虎毒还不食子,青莲又是她唯一的女儿,她又怎会拿亲生女儿的性命开玩笑。”
若兰板着脸,仍旧对老妇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随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忙言:“公子,那恶婆子昨晚与阿姐说话,说起了租子的事,和许府有关。”盘问之下,若兰将田契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许向林稍作思忖,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满眼惊异,又掺杂着沉沉的失落。
三九沏来茶水,怯怯问道:“公子,你别吓我和若兰,怎么了?”许向林附耳悄悄对他说了一句话,随后三九愣自大喊:“抓贼啊!”许向林斜眼看去,窗户边的黑影一闪而过,三九和若兰一头雾水,满脸茫然。许向林推开门左右探看,随后又关上门,言:“据若兰所说,青莲的事十有八九和家府有关,但此事万万不可张扬。”随后吩咐若兰先去休息,他和三九窃窃私语,不知又在密谋什么。听他说罢,三九瞪着大眼,梗着喉头,样子看上去既不情愿又有些害怕。
第二日,许府依旧像往常那样清净安宁,许昭整日忙于佃户田租的事,以求开春时节田佃的正常耕作。许家以前是富足大户,田亩百倾,人丁兴旺,最近几年却因许昭管理不善,又与县令陈统疏于往来,所有土地流失严重,再加上秦家大户的崛起,许家连年衰落,田契交易纷乱,以致如今摊上这等乱摊子事,真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不比昔,世事无常难料。
“那冯娘子已被抓进大牢,你看这解药...万一闹出人命,那麻烦就大了。”
“王氏可曾前来讨药?”
“早间来过,被下人拦在门外,要不是我恰巧碰上,恐怕就要闹出乱子了...”
“既已教训了那野女子,也罢,待到亥时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