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清冷得让人心中生寒,丹离缓缓伸出手掌,白皙细长的五指甚至还在微微颤抖,竟是伸向身前的熙王
众人皆以为她是害怕得有些失态了——眼前这鲜血淋漓,的一幕,岂不是让深宫妃子心惊胆战?
“美人吓着了吗,本王昂藏之躯,足可供你依靠。”
熙王越发得意,修长灵巧的右手就势一接,几乎就要握住那雪白柔腻的小手——下一瞬,他感觉一阵悚然凉意——柔若无骨的冰冷五指,竟恍如灵蛇一般的扼住了他的脖颈
快得反应不及,谁也不曾料到会有这一出
熙王自诩身法奇快,天下间少有人可及,却在瞬息之间,遭遇如此惊变
冰冷的手掌软绵无力,好似只是搭在他脖子上,但不知怎的,竟是无法挣脱。
宛如鬼魅。
熙王心中一凛,升起荒谬而不祥的灵觉,全身真力暴起,就要将这只小手震开——
然而,下一瞬,他感觉到箍在颈间的轻微力道消失了。
华锦暗纹的霓彩长袖,因着主人的转身疾奔而高扬肆卷,拂过熙王的脸上,绵密得几乎让他胸口一窒,呼吸不能。
染着奇异熏香的罗袖,却隐约带出鲜血的气息,呛得人胸口发闷。
等熙王回过神来时,那锦绣霓彩的紫色身影,已在夜风中疾奔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了。
“见了本王,居然吓成这样吗——我先前还以为是只别有风味的小辣椒来着。”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笑道,心中虽有些觉得不妥,却也未及深思。
颜梓面沉若铁,怒睁的眼中还带着血丝,他双臂一挣,甩开扶持他左右的手下兵将,冷喝道:“熙王,你敢再对昭仪娘娘无礼——”
“那你就要如何?”
熙王冷笑着截断了他的话,肆无忌惮的挑高唇角,“这么狼狈的处境,还不忘做我皇兄的忠犬,对我汪汪两声应景吗?”
“可惜啊,你自己本领不济,看样子是讨不到肉骨头做奖赏了。”
他哈哈大笑,随即啪的一声阖了纸扇,转身潇洒而去。
颜梓死死瞪住他离去的身影,恨得将一口钢牙咬出血来——他朝地上呸的吐了一口血水,双拳握得咔咔直响,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人见他恨得眼神发直,怕他一时想不开,连忙劝道:“颜将军,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的话被颜梓挥手止住了。
面色黎黑的将军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以嘶哑低沉的声音狠狠道:“杀师之仇,今日之辱,颜某永生不忘——这笔帐,一定要讨回来”
宫墙历历,曲折回环,丹离疾步而奔,任凭夜风在耳边肆意呼啸。
胸中好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瞬息之间便可焚尽全身,甚至将这天地万物都席卷吞噬
凌乱的黑发将额头与双眼都遮没——原本清明的眼中倒影出血色月华
方才,只要一伸手……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将凶手化为齑粉
深深的攥紧了手掌,好似掌心里还是那人渣的血肉脉动……血管里每一滴血都在喷涌,喷涌成炽热的熔岩
然而这激越的炽火,终究被一层唤作“理智”的白冰包裹着,压制着,回窜在血管里,不甘的咆哮着,燃起她每一寸的苦痛。
仿佛感受到情绪的极度不稳,她神念中蕴含的术法之力,无形暴走于周身穴窍之间,仿佛有灼亮的电光不断从她身上飞散而出,她的双瞳之中,玄金二道光芒闪烁不定,明暗不定,好似陷入了一个极为危险的境界
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苦痛,她一个踉跄,随即吐出一口无色氤氲的心头精血,这才停住了脚步。
这一口精血吐出,九转琉璃决的阴阳二气,肆意流窜于心脉的劲头才略见缓和下来,丹离默然吐纳片刻,终于颓然靠倒在身后的宫墙上。
这一次受激,功体受到重创,险些伤到根基,她却浑然不顾,只是闭上了眼,疲惫的吐出一口气来。
“师尊……”
从那总是懒洋洋嬉笑的唇角,如呻吟般逸出一声——那是久违的称呼。
“是我害了你……”
轻轻一句,却是沉哑到的黯然。
在这盛世华宴的宫墙角落,她一人孑然而立,撑住墙,低下了头,任由乱发遮面,也掩住了眼角的晶莹一滴。
“你跑了这么久,不感到累吗?”
突兀而来的男音,发自身后不远处的暗巷间,冷魅尊华的声调,此时听来却是带着奇异的温柔。
丹离的身体瞬间紧绷,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回身时,已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满不在乎的笑意——
“原来是你……苏幕。”
夜风飒然而过,吹得繁花从枝头飘落,那人站在灯火阑珊处,撑着一柄绘墨流染的纸伞,正静静凝望着他。
仍是一身雪衣,腰间苍蓝冰绦随风而扬,浓若点漆的双眸微微而笑,闪动着晶莹莫测的光芒。
落花点点的飘在伞上,顿时引点白光飞萤,似乎触动了一片咒文。有一瓣粉梅落在他晶莹的额上,更衬得人如皎玉,神似谪仙。
丹离压制住胸中激越情绪,双眸停留在那柄古色古香的纸伞上,目光犀利一亮:“原来是这柄‘天雨流芳’,怪不得能使你自由出入宫中,却丝毫不被我的结界觉察。”
苏幕缓缓收起手中纸伞,宛如闲庭信步一般,走到她身前。
他深深的端详着眼前之人,浓黑的瞳仁中散发着无形的妖异,好似要将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