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衣老头没有理会刚才蓝衫中年人对朝政的牢骚,默默给自己倒了杯清亮的酒,先端到鼻子下闻了闻,才放到嘴边,双唇一滋溜,酒水先在唇齿间一转,然后一股辛辣便弥漫整个口腔,缓缓吞下,感受着从喉咙直达腹部的火辣感觉,老头才发出一声满足的感慨。
“这么好的酒,比起咱们草原上的马奶酒,可好了不知多少,就是不容易喝到啊。”
蓝衫中年人点了点头,“这倒是,绿柳楼规矩,大堂一桌仅限一壶,包间限两壶,还真不够王爷喝的。”
白衣年轻人浑不在意地说道:“这有何难,王爷若是想要,我命人从大端寻几个酿酒师父来,酿他个够。据说酿造方法也简单,无非就是些粮食,买来就行了!”
他的家世富饶,在整个北渊也勉强拍得上些名号,这点事还真不叫事。
黄衣老头瞅了一眼白衣年轻人,笑眯眯地道:“当真?”
白衣年轻人随口答道:“这有何难,一些酒水而已。”
黄衣老头放下酒杯,将酒壶拿起,递给蓝衫中年人,中年人一脸错愕地接过。
黄衣老头蓦地一巴掌抽在白衣年轻人脸上,“酒水而已?这一壶壶装的,都是粮食!他大端有粮,他愿造就造,老子们北渊没粮,每一粒粮食,都得省着吃,你还拿来酿酒!滚!”
说完还犹不解气地踹了白衣年轻人一脚。
白衣年轻人忙不迭地连滚带爬地朝外跑去,却被一双皂青色长靴挡在门口。
他抬头一看,神色瞬间惶恐,正要惊呼,那双长靴身后蓦地伸出一只手,点在他的脖颈处,让他委顿倒地。
长靴主人都看都没看这个白衣人,先是悄悄跟包间里的另外两人做了个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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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势,然后便抬脚走进了包厢。
黄衣老头赶紧站起来让座,身穿一身青色宽大袍子的长靴主人一把给他按住,“就凭五叔刚才那段话,就值得坐在着上首。”
黄衣老头哪儿敢啊,哭丧着脸,“我说陛......那啥啊,你要真想弄死我就直接弄死吧,也别搞这花招了。”
能让北渊的王爷如此作态的人,这青袍长靴主人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
薛律哈哈一笑,“五叔还是这么喜欢跟我开玩笑。”
也不矫情,往黄衣老头的上首位一坐。
他的随从坐在刚才白衣年轻人的位置,黄衣老头坐在蓝衫中年人的位置。
拎着酒壶满头大汗的蓝衫中年人先是下意识地想坐在下首,然后被黄衣老头一声轻轻咳嗽惊醒,连忙捧着酒壶站在一旁。
薛律笑着说道:“都说这说书先生舌灿莲花,那故事听得传奇热血,我来见识见识。可惜来得晚了些,没地儿了,跟五叔挤一挤,不会扰了五叔的雅兴吧?”
黄衣老头瘪了瘪嘴,“我说会,你会走吗?”
薛律摇了摇头,“不会。”
黄衣老头有点郁闷,转头瞪了蓝衫中年人一眼,“愣着干嘛,没看见烦着呢嘛,倒酒啊!”
蓝衫中年人连忙手忙脚乱地寻了几个干净杯子,倒上几杯。
薛律如刚才黄衣老头一般,细细品了一杯,面上有感慨之色,“荀忧这一计是真狠啊。”
黄衣老头点点头,“确实打中了命脉之上。”
二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神里的慎重中,想起了书上记载的,薛家崛起之前,草原上为了一车粮食,就能搭上数十上百条人命的悲惨往事,当年的草原,太穷了。
薛律蓦地长出一口气,“想法应对就是了,别扰了今日兴致。”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爆发出一阵轰然的喝彩叫喊声,循声望去,一个花白胡子,身着麻衣的说书先生缓缓走上那张众人瞩目的桌旁。
他先是恭敬地朝着四周一圈拱手,引来更大的欢呼声,然后在一张早早摆好的椅子上坐下。
清了清嗓子,将桌上的醒木一拍,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顿时满堂俱静。
薛律环顾四周,看着这个只有自己和他二人的小世界,顿时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哑然失笑,“先生若要见我,何须费如此周章?”
说书先生两手一拱,微微躬身,“见过渊皇。”
看似大不敬的举动,薛律却并无一丝不忿,只因对面站着的,是四圣之一。
在他们的眼中,如今的传承数百年的草原薛家也好,新登大位不久的大端杨家也罢,无非是这片人间的过客。
有人住得长一点,就像之前的大廉王朝和如今的北渊薛家;有人来去匆匆,就如同历史上那些短命王朝,但终究改变不了过客的宿命。
唯有传承千年从未断绝,掌观山河监察人间的他们四支,仿佛才是人间真正的主人。
薛律也微微欠身,“薛律见过先生。”
既然是他来见自己,那么该有的架子还是得有。
说书先生笑了笑,“想必渊皇对我们四个也有所耳闻?”
薛律点了点头,并无言语。
四圣虽说不为大众所知,但作为这天下唯二两座皇宫的主人之一,薛律还是在皇宫密档中了解过。
“我们四个,有人说什么口含天宪、笔落春秋、眼蕴日月、剑守八方,实际上呢就是耍嘴皮子,玩笔杆子的,转眼珠子的,和那个傻不愣登抱着剑当媳妇儿的。”
说书先生的形容很是诙谐,但薛律没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