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知了、知了!
树上的蝉姐们拼命地展示自己的歌喉,企图从激烈的竞争中杀出一条血路,绽放自己短暂一生的灿烂光芒。
可它们却不知道,这嘹亮的歌喉,却加剧了夏末的炎热程度。程鹏走了这一路,已经浑身冒汗了。
偏偏在这时,一阵高过一阵的声浪冲入他耳膜,令他瞬间感觉头皮发麻。听到那尖锐的嗓音,分明是村里的大喇叭肥嫂啊!
肥嫂其实本该被称作飞嫂,因为她男人叫程建飞。但她身材吹气似的,一年比一年更胖,再加上飞和肥是谐音,土话根本分不清,所以大家就索性管她叫肥嫂了。
肥嫂肥,在村里堪称一绝。另一绝,就是吵架。她是十里八乡公认的吵架小能手,一般人不敢跟她过招,怕吵不过丢人,搞不好气到脑出血就惨了。
“哎,不对啊,声音怎么从我们家院子里传来?”程鹏心头一惊,赶紧带着程大壮往家跑。
“我说程老四,你倒是给我个说法啊?”肥嫂,“噢,难不成人成这样了,你们闷不吭声就能解决问题啊?要不咱去找村长,找镇长?我就不信,没王法了还!”
“切,我妈在家,你还想找我爸对话?”程鹏心里暗道。知父莫若子,老程有多弱,没人比程鹏更了解了。
果不其然,肥嫂叫嚣半天也没听到老程的声音。程鹏赶紧一溜小跑跑回家,壮壮紧随其后。
他站在门口没进去,院子里有七八个人,除了老程、吴美凤、程燕一家三口,还有另外四个人。肥嫂和她婆婆、老公以及他们家的独苗,今年12岁的儿子乐乐。
程大壮不知道主人不打算进门啊,呼呼往里冲,被程鹏用脚勾住,低头看它一眼:“嘘!看情况。”
仍旧一身胎毛的小家伙耳朵耷拉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后爪挠挠脖子,歪靠在程鹏的脚踝处休息。单这样还不行,必须拿一只爪子踩着程鹏的脚,宣誓主权。
由于肥嫂一家背对着程鹏,所以程鹏只能看到大概,感受个愤怒、委屈的气氛而已。倒是乐乐,怎么一直抽抽嗒嗒,好像在哭的样子?
爸妈和妹妹,也疲于应付对方,没看到儿子已经站在大门口了。
肥嫂双手叉腰,肥短的手指不时颤动两下:“你们养的什么闺女啊这是?这是八九岁的小丫头嘛?这根本就是个母夜叉!”
吴美凤脸色难看,准备回怼,可有个人比她嗓门更大,跳得更高。
程燕大声回敬道:“你才是母夜叉,你们全家都是母夜叉!”这小姑娘的脾气,一点都不比她老妈差多少。
“燕儿!”吴美凤喝一声,严厉而坚决,“不许说这样的话!”
“可是她说了!”程燕委屈不已。
“你能跟她学吗?”吴美凤低头盯着女儿。
程鹏看到妹妹气呼呼的,使劲瞪大眼憋着眼泪,委屈极了。
肥嫂又把自己儿子推上前:“你们看看,看看!我儿子给你们打成什么样了?”
“哎,她婶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吴美凤道,“我们家小妮儿今年才多大?你瞅瞅,她和你们乐乐身高差距多大?”
俩人差距的确挺大。
乐乐12岁,已经进入变声期,个头也往上蹿了不少,比程燕足足高一个半脑袋。程鹏其实也很纳闷,妹妹是怎么做到的?
她把女儿往乐乐身旁一推,乐乐下意识退缩。肥嫂见状,气得一巴掌搂到儿子后脑壳上:“连个女人你都弄不过,没出息的东西,跟你那个死爹一样!”
“哎我说媳妇,你骂孩子就骂孩子,捎上我干啥?”飞哥不爽了。
“哎哟,你俩能回家吵不?”肥嫂的婆婆脸黑得跟炭似的,“我说老四,你倒是说句话啊?今天你闺女把我孙子打成这样,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我告诉你,今天不给我们一个说法,老婆子我就住你们家了,铺盖卷我都带来了。”
说完,她冲吴美凤撇撇嘴,一脸嫌弃地向地上吐口唾沫:“这个家又不是没有老爷们,母鸡打鸣儿,你还觉得挺能耐呢?!”
“二婶,我……”程老四被点了名,迫不得已硬着头皮上前周旋,可刚开口,脸就涨得通红,话也说不利索了。
程鹏算是看明白了,其实一件很小的纠纷,俩孩子打架闹矛盾而已。该赔医药费就赔医药费,该道歉就道歉。他们老程家不怂,关键是对方的态度,尤其是对老妈老爸的态度,让程鹏心里极为不爽。
他清了清嗓子,拎着包和笼子跨进门去。走的急,没来得及跟小家伙打招呼,他一抬脚,小家伙扑通歪倒在门槛上,哇哟一声惨叫。看到程鹏进了院子,程大壮急忙抖抖毛,追了进去。
“喲,今天家里这么热闹?”程鹏摇摇摆摆地走到屋里,把行李放下而后回到院子,站在父母妹妹身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对方。
程鹏的出现,瞬间改变了院子里的局面。原本肥嫂一家人多势众,气势上把对手压得死死的。尽管吴美凤一直强硬着,可还是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无奈感。
现在不同了,儿子回来了,吴美凤忽然有依靠,顿时松口气,手软脚也软,委屈在心头蔓延。肥嫂他们正相反,院子里多了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们有几分心虚。
乐乐怯怯地看了一眼程鹏,打招呼道:“鹏哥。”
“没出息的东西,你叫人家哥,人家当你是弟嘛?”肥嫂又踢了儿子一脚,指桑骂槐地骂道,“狗东西,眼睛睁大点,看清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