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案上,两枚拇指大小的丹药静静放着,汪顺站在龙案边,眼观鼻,鼻观心,裕王则跪在龙案前,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说话。
宏威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奏章,只是短短几行字,他看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还没有提笔朱批。
大殿里的三人似乎都将那三枚回春丹当做无物,但做得太刻意,反而让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良久,宏威皇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奏章,朝跪在龙案前的裕王望去。
“听说你最近同那小子走得很近?”
这句话没头没尾,像是在打机锋,裕王却是浑身一震,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宏威皇帝摆摆手道:“起来吧,朕的这几个儿子当中就数你最为淡薄,不必如此谨小慎微。”
“儿臣遵旨。”
直到听见这句话,裕王才如蒙大赦,答应一声,直起腰来。
宏威皇帝似是随意地瞟了裕王一眼,感慨道:“一转眼,你们都长大了,朕也老了。”
裕王连忙道:“父皇正值春秋鼎盛,乃九天金龙一揽天下,实为我大魏之福,天下之福。”
“春秋鼎盛……”
宏威皇帝看了看桌上的回春丹,轻笑摇头。
“鼎盛之后便是衰败,事事本就如此,就算贵为天子也概莫如是,不过看到你们几个欣欣向荣,朕即便日夜操劳,也足以慰藉了。”
裕王抱拳道:“父皇为天下日夜操劳,实乃千古圣君,儿臣见识浅薄,无法为父皇分忧,实在惭愧。”
宏威皇帝深深看了裕王一眼,突然笑了起来。
“老四啊,比起你的几位兄弟,在为朕分忧这一方面你的确差了不少啊。”
裕王双手一抖,低头道:“几位兄弟具都才华横溢,唯有儿臣不才……”
“你太过自谦了。”
没等裕王把话说完,宏威皇帝便道:“在你们兄弟几个里,你也算出类拔萃,只是平时做事太过谨慎,反倒不显山不露水,其实你有几斤几两,朕心里清楚得很。
老四啊,眼下南朝虎视眈眈,西北草原蠢蠢欲动,东北那帮蛮人经过几年修养也像是过了冬的蚂蚱,开始活泛起来,你就不想出来帮帮朕?”
裕王闻言顿时浑身一颤,叩首道:“父皇言重,父皇登基一十五载,威震天下,无论南朝小儿还是北方蛮夷,无不归心臣服。
若说还有些细枝末节一时暂未理顺,大哥行事稳妥,七弟锐气锋芒,都能为父皇分忧,儿臣才疏学浅,不如诸位兄弟,实在惭愧。”
宏威皇帝玩味地扫了裕王一眼,笑道:“果真不愿出来做事?”
裕王身子伏得更低:“非是儿臣不愿做事,而是怕做不好,反坏了父皇的大计,请父皇明察。”
宏威皇帝哈哈一笑:“做事哪有不犯错的?不过你有自知之明也算不错。”
听到这句话,裕王心里一松,明白最危险的时刻终于过去了,方才也不知父皇想到了什么,突然出言试探,着实吓出了他一身冷汗。
在他看来,皇子参与朝堂之事意义非同寻常,一旦答应便等于是告诉皇帝自己也有夺嫡之心,眼下太子与辽王的大宝之争愈加激烈,他又怎敢在这个时候去蹚浑水?
只是他对皇位虽无觊觎之心,但亲口拒绝之后又听到皇帝说他有自知之明,仍旧不免有些失落。
也罢,有舍才有得啊。
他在心里叹惜一声,正要继续表明心迹,却听宏威皇帝突然幽幽地说:“如果是父皇请你出山帮忙,你也还是不愿么?”
裕王闻言先是一愣,接着瞳孔突然猛地一缩。
皇帝这话已经说得赤裸裸了,那意思分明就是告诉他,在皇帝心中他也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而且皇帝愿意让他来争上一争。
“父皇!”
裕王豁然抬头,正好迎上宏威皇帝的灼灼目光。
宏威皇帝叹了口气道:“你长大了,总是要做事的,父皇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不要怕犯错,没有人生来就什么都会,慢慢学便是了。”
“父皇!”
对裕王来说,宏威皇帝这等关怀实在屈指可数,到底还是自己的父亲啊,他心中感动,红着眼眶深深下拜。
宏威皇帝摆摆手道:“最近大兴城多有不靖,着实令朕头疼,你便先帮着朕把刑部管起来吧。”
什么?!
直接掌管一部?!
没想到好消息接二连三,裕王心中震撼,顿时楞在当场,竟忘记了谢恩。
也难怪他会如此惊喜,宏威皇帝的权利欲极强,东宫太子说是监国,却只能从皇帝批阅过的奏折上“学习”治国理政,一点实权没有。
就连最受宠的七皇子,辽王赵壤也不过混了个上书房行走,能够稍稍对时局提出些见解而已,自己一上来就能监管一部,这如何不令他心花怒放?
想到这里,裕王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为何父皇不找别人,偏偏找自己去要回春丹?为什么如此极力让自己走向朝堂,而且一来便是监管一部?
难道父皇真的有意传位于自己,才这般大力培养?!
裕王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心中又是狂喜,又是惊惧,奔涌的情绪差点令他浑身颤栗。
见裕王呆立当场,宏威皇帝露出一抹难得的和蔼,柔声道:“不必太有压力,好好做事便是,朕希望你能为几个兄弟做个表率,别让朕失望。”
宏威皇帝的话似印证了裕王的猜测,他心中再度涌出一阵狂喜,连忙叩首。
“多谢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