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贤妃却没料到这一出,正有些手足无措,却听皇帝在上首温言唤道:“爱妃,为何不过来呢?”
有多久……他没正眼看自己了?!
云贤妃心中一阵唏嘘,盈盈上前,皇帝见她一身素净,发间只有一只翡翠环簪,腕间一道玛瑙石,一派庄重安详,再无多余修饰,不禁叹道:“真乃高士风节!”
云贤妃心中幸福得几乎晕眩,却硬是‘逼’住了,她清晰地听到自己沉静答道:“臣妾不是什么高士,只是在佛前发下愿心,祈求万岁身体安康,情愿缁衣素食到老。”
这是何等平淡、却又何等惊骇的祈愿?!
皇帝只觉得眼前之人心地卑微而虔诚,一心一意为自己,几乎都淘空了,痴尽了。
他再看一眼皇后的华衣凤冠,那璀璨的光晕几乎化为一团白光,当头压下,给人万钧重压,他心中冷笑一声,两相对比之下,只觉得皇后越发庸俗跋扈。
“贤妃庄敬简朴,堪为后宫表率……把朕的碧玺念珠赐你,带在腕上最是安神补气----你也不要太自苦了,仔细身子要紧。”
皇帝的声音越发温存,他打量着眼前这受宠若惊,嗫嚅不能言语的‘女’子,在眩目灯光下,却见她眼角几道不明显的细纹,心中内疚更深----
这些年来,他独爱皇后一人,对她很是冷淡,却没曾想她无怨无悔,竟是深情如此!
徐婴华在旁蹙眉道:“小姨长年在佛前明灯守经,这些年身子越发虚了……”
她颦中带泪。.,.皎颜如‘玉’,站在贤妃身旁,两人一如解语名‘花’。一如皓然修竹,皇帝越看越是喜爱。不顾一旁皇后越发‘阴’沉的脸‘色’,挥手命人重重赏赐,并将贤妃的席面也按最高品级增了几味珍品。
皇后再也忍耐不住,她华衣盛妆而来,只为不在众人面前示弱----皇帝先前也曾跟她争执。在人前却不屑显‘露’,没曾想这次居然丝毫不给她面子,这般兴师动众地抬举他人,竟似当着众人掴她一记耳光!
她心中冷怒已极,缓缓回头,扫了一眼贤妃、徐婴华,以及皇帝身后的宝锦,目光怨毒,随即停箸道:“我也没什么胃口。你们自便吧!”
说罢向皇帝微微一礼,转身离去。
皇帝也不理她,起身抓了宝锦的手。也要离去,却听宝锦低声恳求道:“您看云贤妃……”
皇帝回头。只见云贤妃痴痴地握着那串碧玺念珠。眼中尽是安恬和满足。
他心一软,终于返过身来。扶住了她的身子,“朕今天想到你宫中坐坐。”
说罢,携了她一并朝锦粹宫而去。
众人随之哗然自这一日起,在皇帝身边,宝锦仍是恩宠逾越,可晚间他却经常留宿锦粹宫,有时候只是伴着贤妃聊天,有时候却是宿在徐婴华院中,一时之间,竟是连皇后的面也不照。
此时朝中无论哪派,都知道中宫失宠,帝后反目之事已成定局。
在众人地议论声中,皇后紧闭宫‘门’,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此时宝锦的新居宽敞明亮,季馨服‘侍’她卸妆后,换了睡袍,看了一眼漆黑地正殿,撇嘴道:“皇上又去锦粹宫了……您也是的,何必把他往那两个‘女’人那里推?!”
宝锦微微一笑,“她们两人得宠,既踩了皇后的颜面,从此宫中都知道她已失势,又将我的危险分担了大半----她目前已是穷途末路,也不知会做出什么铤而走险的事来。”
她想起当初仁姑姑所说,姐姐最后死于皇后地宫中,满车都鲜血淋漓,心中浮上复仇的快意。
望了眼远处的飞檐凤阙,她心中快意慢慢不再沸腾,只是沉‘吟’道:“奇怪……皇后并非那等坐以待毙之人,她深居简出,究竟是在谋图什么,连‘奶’娘都探查不到。”
“且让那些人先得意一段日子吧……”
皇后倚在榻上,看着何远秘密报来的前廷和后宫异动,尖细的指尖将几段掐出了印痕来,“这几个人要特别注意。”
她微微启‘唇’,朱红的光泽显得诡谲可怖,“特别是那丫头,仗着在皇帝身边,竟敢在其中捣鬼,瞧着野心不小哪!”
琳儿恭敬道:“娘娘您就放心吧……我一定让那些眼线盯紧。”
两人正在说话间,只听宫‘门’一阵急擂,宫人慌忙打开时,却见何远去而复返,正气喘吁吁。
“你又回来做什么?”
皇后疑‘惑’问道。
何远喘息着,左右扫视一下,随即亲手将‘门’关上,跪到皇后脚下,几乎贴着她的耳朵道:“娘娘,您身边有‘奸’细!”
“你说什么?!”
皇后勃然‘色’变。
何远凑得更近,几乎不顾礼法,呻‘吟’着说出一个人的名字,“是那任姑姑……我的手下看到她半夜溜到乾清宫侧殿去。”
“你是说……她跟‘玉’染那妮子有勾结?”
皇后地黛眉几乎凝住,“这不可能,她是我方家家生子的老人,当年随昭熙皇后入宫,我瞧她略懂保胎促孕,这才留在了身边……”
她的话蓦然停住,自己也发现了其中地玄机----
“昭熙皇后……她是景渊帝的母亲……”
说到此处,她声音发颤,面‘色’苍白‘欲’死,但随即,她脑海里灵光一现----
“对了,昭熙皇后也是宝锦帝姬地母亲……”
电光火石地,她想起死去的陈谨身上,那湿淋淋,几乎消褪地朱红印章:宝锦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