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边云光淡朗,檐上的残雪掩映着琉璃明瓦,清冷寂寞,苍暗近乎幽蓝的天幕中,那身影茕然傲立,漫天星辰闪烁,却也显得黯然失色。
宛如轻烟一般清渺,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无形,那人弯弓搭箭,凝练飒然的身姿,好似镌刻于天地之间的水墨丹青,让所有人都为之一凛。
雪珠从檐上滴落,浸染了朱红廊柱,所有人驻足凝神,剑拔弩张的局势,也因这天外飞箭而微妙停顿。
那长弓凝挽,北风呼啸中,隐约可见箭头的方向正对着这边!
挟持者睚眦欲裂,手中的雪刃也在微微发颤——他惯来做这刀头舔血的勾当,同伴身死,早不能让一颗心生出半点波澜。
但这一回,他遥望着那残雪飞檐上的黑影,却禁不住手心出汗——
只是远远一眼,竟如寒冰浸肤,如次气势,竟是生平仅见!
他紧紧挟持着宝锦,手下用劲,几乎要箍入肉中。
宝锦强忍住肩上的剧痛,袖中银针蓄势待发,却眼看着周围明火执仗,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她暗自咬牙,却仍是忍下了。
纤细的脖子微微昂起,宝锦眯起眼眸,望着这夜空中的黑影,心中生出极微妙的感应,一时之间,只觉得五内似沸,好奇诧异之间,又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她正在胡思乱想,挟持者却熬不住僵持的无形压力,紧拽着她,向廊下的死角退去。
雪珠散霰从屋檐滑落,听在他耳中,格外的触目惊心。
他一步一步地挪动,而箭头,也在缓缓转向……
终于踏入了不能及的暗处,未及欣慰,只听耳边鸣镝声响,下一刻,那雪白飞羽便映入眼中,咽喉一凉,他仿佛不能置信的,砰然倒地。
“双弦箭!”
黄明轨浓眉一轩,骇然低喊道,平日里不动如山的大将,在这一刻也心神动摇!
所谓的双弦箭,乃是弓手两次控弦,后箭射中前箭,流星赶月一般转弯的神技,只有在传说中才能见到!
他这一声低喊,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大家的目光,都汇集到另一处——
短刃当啷落地,宝锦旋身而脱,皇帝拂开侍卫,大步流星地近前,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仿佛心有余悸地,他小心翼翼地深拥,直到确定她安然无恙,仍不肯放手,如珠如宝地拥入怀中,仿佛月出云晓,他眉宇中阴霾顿时消散。
看着这惊世骇俗的一幕,众臣不禁一阵低哗,几位嫔妃也讶然不已,窃窃私语着,一道道或是艳羡,或是嫉恨的复杂目光,如同利箭一般飞开,几乎要将宝锦戳个穿透!
宝锦缓缓抬头,从皇帝怀中轻轻挣脱出来,首先映入眼中的,竟是云时沉静凄然的目光。
他身上带彩,清俊容颜上,也沾染了血滴,不顾身后焦虑低泣的徐婕妤,他目光清冷自若,只是深深凝望着这处。
呼啸的寒风卷起他的衣摆,这儒雅清俊的少年贵胄,眼中只有无限怅然。
此时众人又是一阵惊呼,皇帝和宝锦转头看去,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来——
那黑影仿佛仍不罢休,拈弓搭箭,竟还是对准了这里,寒凛纤细的羽箭,在夜空中凝成几不可见的一道,却格外让人心寒!
“护驾!”
侍卫统领一声暴喝,便有无数侍卫上前,挡在皇帝身前。
“何必如此?!”
皇帝怒极而笑,一手将人推开,竟是毫不闪避地,直对着那飞檐上的人影。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皇帝提气喝道,声虽不大,却响彻天宇——
“阁下也是来取我的性命吗?!”
北风呼啸,那黑影伫立不动,仿佛是凝铸的死物一般。
“阁下不妨下来一会……“
皇帝皱眉继续说道。
风吹过天际,那一道黑影,随即消失在夜幕之中,就好似,她从未出现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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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出现刺客一事,第二日便闹得沸沸扬扬,就连早已偃旗息鼓的陈学士遇刺事件,也被一并提起,皇帝龙颜大怒之下,少不了有许多人遭殃。
“说出去真是让人笑话!朕的宫中,竟然任由刺客自由出入,如履平地一般,高来高去地炫耀武艺,你们竟没有半点羞愧么?!”
皇帝的话虽不多,却实在是刻薄犀利,禁军上下都只觉颜面无光,越发在宫中大搜大索,却丝毫无得。
“说来真是希奇,那最后出现的黑衣人,究竟是什么路数呢?”
宝锦凝神想道,一边将手中的安神香炉放定。
她转头对着明月,调侃笑道:“若不是你病骨支离,我还以为那是你在相救呢!”
“就算是我武功未失,也不能有如此神技。”
明月断然摇头道:“双弦箭看似简单,却实在是神乎其神,会这个的寥寥无几,也大都是一代宗师……却不知这又是哪路神仙!”
她说话间神色飞扬,仿佛很以不能亲见为憾,面上也浮起淡淡红晕,随即,她又低咳几声,宝锦一眼瞥见,劈手从她手中夺过绢帕——
竟是几点血色嫣红!
“吓着你了吧?”
明月凄然一笑,“我的经脉受寒毒所累,已经断续梗阻,如今连肺腑也受波及,想来,离大去之日不远。”
……
宝锦浑浑噩噩地走回住处,翻出姐姐的那本心法秘诀,又一次仔细研读,却仍是踌躇未决——
自己毫无经验,就这么医治明月,会不会反而加剧伤情?!
正在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