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求你了?多少亏空?”
陈莫菲问。
“很大。”她低下头。“一个庞大的数字。至少,是他的年薪所负担不起的。他说如果被他老婆知道了一定会跟他离婚,而他不想离婚,他什么都没有了,他想自杀,从楼上跳下去。他说他一开始不懂那些会自杀的人,他曾经认为他们都是懦夫。现在轮到他了,才知道什么叫走投无路。”
方草作了短暂的停顿。
“我呆在他身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他坐着,抱着自己的脑袋,将两支手插进自己的头发里,后来我发现他双肩不住微微颤抖,这才发现,原来他哭了。”
“那是你第一次见男人哭?”陈莫菲冷笑着问。
她心想,梨花带雨这事儿,不止女人对男人管用,原来男人对女人也管用。眼泪原来不仅止于是女人的武器,也是男人的。刘备的江山都是哭回来的。谁哭都会惹得有人对自己心软。
原来眼泪才是生化武器。
她开始打心眼儿里鄙夷那个男人。
她的偶像是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男人没必要苟延残喘,正如女人没必要摇尾乞怜,两者都让她心生厌恶。弱肉强食,物竞天择,究竟到什么时候人们才会明白?
弱者不值得同情,因为他们不是从来没有真正努力过,就是对自己的人生玩忽职守。而同情弱者的人甚至都不如弱者,他们是比弱者更为弱的人,他们不过需要借助弱者来强化自己的重要性,来成全自己可怜而无耻的自卑心理。他们通过弱者来反衬出自己的强大跟伟大。有些时候,他们甚至是弱者的制造者,因为他们为弱者提供依赖与支持,那只会让弱者们更加弱罢了。
所以的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同情或者帮助弱者的人,他们只会给那些前来示弱的“鱼”,从来不会给他们“渔。”
陈莫菲突然之间就对方草的这个爱情故事不再感兴趣。
她有些烦乱的站起身来,但是方草却在此时再一次开口。
“你瞧不起我?”
她怀疑方草后脑勺也长了眼睛,或者会读心术。
尽管如此,陈莫菲并没有打算要否认。
“我蹲下安慰他,他突然之间抱住我。后来......”
“我懂。”
陈莫菲说,“你不必再说,我不想听那些所谓的细节。”
“我懂。”
陈莫菲叹了口气,对着窗外的夜色幽幽开口。
她想起某个夏日的午后,蝉在树上呜咽鸣叫,那时流年和她都那么年轻。
陈莫菲低下头,露出一段雪白的颈子。
“我以为!”多少女人的爱情都是女人的自以为。
方草的故事是个老生长谈的故事。她借给了他钱。但那些钱是哪里搞来的呢?陈莫菲知道方草跟那个衣冠qín_shòu的工资差不多,如果他自己都没有办法摆平的话,加上方草的工资也应该是杯水车薪。
她不会......
陈莫菲倒吸一口凉气,微眯二目。
“方草,你不会......”
如果她动用了公款,这就是授人以柄,她冒了这么大的风险,那便已经不再是开除不开除、在公司地位不保的问题了,她很有可能因此而锒铛入狱。
陈莫菲觉得事情有些严重,她发现自己这样冷漠的一个人居然开始耽心起对方来。
“方草,你不会挪用公款了吧?”
她直言不讳,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方草转过身来,微弱的灯光下两人的眼睛长久的对峙。她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她是越发的看不清楚这个世界了。方草那样精明的一个人,她怎么会?
陈莫菲长出一口气来,有些气急败坏。
“这种事你怎么可以做?你----”
“蠢女人!”她低声咒骂。
“现在怎么办?他想整走你,或者,想让你把那孩子打掉。”
方草转过身去,目光直视黑暗。她从窗台上拿起那包香烟,又从里面抽出一支来,那烟烟身细直且长,在黑暗里犹显苗条。
陈莫菲却一把将那烟夺下来。
“别再抽了。”
她说,“现在想想对策吧,除非你就是想这样,让人家摆了这么一道还得吞下这个哑巴亏。”
方草不说话,打火机映亮了她的脸,但也仅止于一瞬。瞬间,她的脸只剩下一片黯淡与惨白。
“对于他来说你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陈莫菲问方草。
“也不是。”方草答。“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怀孕了,而且执意想生下这个孩子。”
她愈发觉得方草简直就蠢到了极点,怎么自己从前一直没有发现?
“好啊。”她趁机揶揄她,“然后把这个孩子独自抚养长大,让他瞧瞧,或者等他什么都不是,一文不名的时候再去接纳他。看啊,我们的方草有多么伟大,曾经对爱情、对男人多么义无反顾。如果你足够有钱,那时甚至可以请个枪手帮你出本自传,背不住还能被谁买断版权,拍成电视剧。多么伟大的女人!年度励志苦情大戏。多么好!”
方草不说话,只狠狠抽了几口烟。陈莫菲有点儿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