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愣了一下,表情认真了起来:“哥,我们去拜一下吧。”
天近黄昏,灿金色的夕阳洒在洞内高大的神像上,让披着面纱的神女显得愈发神圣。两个人恭恭敬敬地拜毕,苏涟仰望着面纱下隐隐带着悲悯的北辰玄女,道:“多亏了神女大人,我们才能在这里安稳地生活呢。”
“嗯,每年禳神之仪我都会祈祷,愿神女永保南云安泰。”两人的神色都是虔诚的,这是苏家代代传承的信仰,也是南云最古老的传说。
就在这时,一种强烈的晕眩感骤然涌上,苏澜直觉得胸口撕裂般地痛,呼吸蓦地扼住,视线里的神像变成一片血红。
“啊——”
恍惚里,脑海中有一声痛苦的悲鸣,那声音本该是陌生的,却让灵魂都悸动,他溺水般地大张着嘴,却吸不进一点儿空气。
“哥?”
苏澜怔了一下,洞中的烛火莫名向外歪斜了一下,苏涟有些奇怪地看向自己,前一刻的一切仿若幻梦。
可是那一声不知主人的悲鸣那样痛苦,深深地刻在了记忆里,让他隐隐揪心。
“哦,没事,我们出去吧。”苏澜又看了一眼高大巍峨的神像和两侧通向族器供奉之地的漆黑洞口,忽然觉得哪里有些让人不舒服,拉着苏涟退了出去。
长明灯昏沉的烛光里,夕阳下的神女神色恍若悲悯,又恍若讥嘲,望着洞外将暗未暗的天地。
出了祖洞,苏澜觉得有些乏力,苏涟追穹微雀也有些疲惫,两人就在一处崖边坐了下来。
“啊,累死啦,早知道不追它了。”苏涟嘟着嘴,头一歪,靠到了哥哥的肩膀上。
“你都这么大了,别总是这样。”
“才不。对了,哥,今年祈仓节别忘了陪我去云波池看祭典。”少女忽地抬头,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满是期待。
祈仓节是南土独有的节日,人们以灵术滋养给丰神庆禹的贡品灵草,在这一天向神灵祭祀,祈祷一年的收获。而南云城北有一处池水,传说是上古神灵以法力幻化,与天之雨脉相接,掌管着南云一带的旱涝之衡。每年五月既望,南云城的人们将灵草洒入池中,进行盛大的表演以请神灵受贡,第二日,池中的灵草越少,预示神灵纳受越多,则来年的收成也会越丰。年复一年,祈仓节已经演变成了一场盛大的集会,方圆数百里的居民都会赶来参加,而今年正赶在了禳神之仪后一天,恐怕会更加热闹。
“看了这么多年,还没看够么。”苏澜笑道。他还记得去年的祈仓节上少女戴着稻神的面具在人丛里钻来钻去,引得仆人提心吊胆,生怕丢了小姐的样子。
“不够呀,一年才一次,那么多漂亮的花灯,真是太美了。”
风微微拂过,卷起温暖的空气,融融地拢着两人,少女身体的温度在皮肤上带来分明的触感,苏澜想着那一天的流光溢彩、灯辉烛影,也不禁笑了。
“涟儿,你说,南云外面是什么样子?”苏澜忽然轻声道。初夏的田垄还是碧绿的颜色,绵延不绝地伸展向远方的远方。浩瀚无垠的天地倒映在少年的眼底,泛着熠熠的光辉。
“涟儿?”没有回应,苏澜一转头,却见少女倚在肩上,已经沉沉睡了过去,女孩乌黑的长发垂在半空,随着微风轻轻摇荡。
少年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转回头,望着崖下那一方小小的苏邸,微微笑了。
方当流年漫,天地做一隅。
一眨眼便到了晚上,苏涟显然是被白天的事搞得精疲力尽,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也不管靠了一下午的哥哥,嘴里只是嘟囔着还要睡,下了山就往自己房间走去,苏澜只好命人做了饭菜单独送去,自己去见父亲。
苏严负着手站在窗边,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什么。桌上的沉光烛烛心已有半寸长,昏沉地溢着黯淡的光,整个房间都是昏暗的。
“爹。”苏澜在房门处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苏严才缓缓道:“澜儿么,进来吧。”
苏严没有再开口,苏澜走进房间静静地等待。沉沉的光影在中年男人的脸上有节律地明灭,这一刻的苏严有些苍老,不见了平日方正严肃的气质。苏澜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陌生,那双瞳眸深邃而萧索,闪烁着繁复的思绪。
“涟儿怎么样了?”风从窗口吹入,含着夏日濡湿的暑气,微微凉爽。
“涟儿已经回房休息去了。”
苏严轻轻叹了一声:“白天是我火气太盛了,那些罚的就免了吧。”男人顿了顿,语气里含着深深的疲惫:“这么大了还是受不得一点委屈,以后又该如何······”
苏澜本来就是想替妹妹求情,没想到这么顺利。心里微微高兴,但是又有些疑惑,踌躇着道:“爹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澜儿,我记得你说过想要去看看南云外面?”短暂的沉默,苏严忽然问道。
苏澜挠了挠头:“是有想过,书上写的很多事在这里都见不到。”
少年犹豫了一下,脸微微红了:“可是......如果出去的话,又要离开这。”
苏严听了,微微笑了,笑意中含着莫名的苦涩。
南云的夜空是明净的,深蓝的夜幕里嵌着璀璨的星辰,漫天银光澄澈而灿烂,他沉默地望着星空,无数辰星倒映入眸,勾勒着奇异的轨迹。苏严继承家学,身上本就有着一种文士独有的沉凝气质,此时此刻看在苏澜眼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