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杭州乍浦镇外,大雾。
云州天气很少有雾气弥漫的时候,特别是在海边。但今日老天爷仿佛跟所有人开了个玩笑,大雾一直持续到辰时(上午十点)还没消散。
根据候二带回来的情报,王植大军至少三万人已经汇聚到乍浦镇外十里左右,就是乍浦东北上次车麻子停船的乱石滩,因为那里是乍浦镇附近最容易靠岸的地方。
远处的大雾中传来阵阵号角,可惜这引不来乍浦镇半点反应。因为雾气实在太大,大到三米外都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步,这样的天气走路都困难,如何杀人?
“更换弓备用弦!”从早上到中午,只有半天时间。就是这半天,白袍军的所有弓弦全都疲软,拉起来和弹棉花的丝线一样,没有往日里清脆的“嘣!嘣!”声。
幸好乍浦镇内有备用弓弦。从凉州带回的弓箭和弓弦不少,配上那些钨磁精钢弯刀,穿上皮甲藤甲,这才是颜子卿叫板王植的底气。至于说王植那边有没有备用的,那就要看运气。
事实证明,老天爷有时候也站在好人一边。午时刚过,天突然放晴,弥天大雾像被罐子收走似的,半盏茶之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雾气消失后能够看到,倭奴中的弓箭手全都丢弃弓箭,手拿倭刀。很明显,他们被老天爷涮了一把。
“三万人!”雾气一过,稍有经验者都能数清倭奴数量。三万人排成三个方阵,缓缓朝乍浦镇外列阵的白袍军压来。
颜子卿的白袍军没有守在镇子里,因为对颜子卿来说,只有进攻才能发挥阵图威力。
白袍军暂时没有分开,合为一个方阵。一千骑兵布置到最后方,已经靠近乍浦小镇,骑兵增加五百,因为伍云易从北方送来了马匹,部分白袍军士卒熟悉过后,勉强算骑兵——和原先那五百人是没得比的。
骑兵之所以放到最后,是因为乍浦镇的地形高低起伏,的确不适合骑兵冲锋,放到最后算做预备队。
最前面是一杆两丈大旗,一杆黄字红底镶金边的大旗,大旗被高高举起,太阳映照下,闪耀出一个巨大的“颜”字。
颜子卿位于中军最前列,旁边是狼嚎等人和戚元俭,戚元俭身边还有几名铁甲武将,据说是戚家世代家仆,从北往南追随戚元俭到杭州上任。
倭奴们的凶残,上一战的时候戚家家将和戚元俭都领略到了。虽然冲锋、搏杀比北方狄戎差些,但嗜血和残暴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次颜子卿带五千颜家军邀战王植,众人都以为对方也只来几千人。浓雾散去一看,三万人分三个方阵密密麻麻堆积在前方。众人面上看不出什么,心中却有些焦虑。
几名戚家家将互看一眼:若事情无法挽回,无论如何也要把戚元俭救出去。
对面王植大营。
要说王植能纵横东海几十年,特别是十余年来打遍东海无敌手,真不是没有原因的。三个方阵比起白袍方阵虽稍显零散,但倭奴们面沉入水、眼神犀利,比起当初车麻子的那群水匪,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看到对面真的只有五千人出阵,王植不由得发出阵阵夜枭般的仰天狞笑:“颜家小狗!还真的当我王植是谁都可以捏的。”
王家庄被清洗,王植没有爆发;两颗儿子首级被送回,王植没有爆发;十一个孙子首级被送回,王植没有爆发,这一刻,王植爆发了。
原以为颜子卿打算设下陷阱,统合整个云州大军设伏来算计自己。王植什么人,纵横碧波的“东海王”,明知道可能有陷阱,他依然来了。
没有全军都出动,只带了最精锐的三万人。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当着全云州人的面,把颜家满门活剐掉;王植要告诉全云州人:不管你们有多少,我只有三万;不管你们什么阴谋诡计,我一刀断之。
在王植眼中,就算全云州的官兵都来到杭州府,就凭这三万人也能一并斩之。
从上岸开始,王植就命令等候的海船回到海中间抛锚。所有小船都被划走——这个世界没有“破釜沉舟”这个典故,但“要么死要么活”这个简单的道理,倭奴们是知道的。
而且在王植心中,从没想过会输。无论如何都会赢,那两百艘大海船停靠在岸边,还有必要?
然而,他没想到,对面说是五千,就真的只有五千。五千……虽然看起来军纪不错,但往日里打败的那些官兵,战前哪个不是斗志昂扬、气势冲天?
五千……颜家小儿真的认为靠五千人就能和自己三万精锐倭军作战?狂妄——不,已经不是狂妄,是疯子。王植内心哀叹:儿孙们惹谁不好,非要去惹这么个疯子!也是,除了疯子谁敢这样对待王家?
王植座下七海将以及一众中层头领,看到颜家五千白袍孤零零站在对面,都露出嗜血的光芒。有的用舌头舔着刀刃、有的“呜呜”嚎叫、还有的做着各种下流动作,生怕其最丑陋的一面无法暴露在世人面前。
“老大,弓弦受了潮!要不在等等?”有人提醒王植。但面对五千人的王植,已经不想再等。
王植没理会提醒:“等个屁!给我杀,今晚我要在镇子里过夜,告诉兄弟们,破开镇子以后,鸡犬不留随便玩!”这就是屠城的宣言,王植明白,这是最能激发倭奴凶性的奖励。
“老大说了,破镇之后,鸡犬不留啊!——杀!”“可以随便烧杀抢,杀啊——”……
随着王植一声命令,三万倭奴右手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