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大兄,不要啊!”颜子涵兄弟四人搂抱在一起,像鹌鹑一样瑟瑟发抖,嘴里大叫着不要。四人身边全是尸体,战场还未打扫完毕,伤者需要救治,水匪来不及掩埋。
颜绍恭等人没有参战,毕竟摸一辈子书,拿刀非其所长。得到战胜喜讯,颜家兄弟喜气洋洋来到战场,一见这满地的残肢断臂,血肉横流的血腥场面,颜绍恭兄弟当场就吐了出来,“哎呀”一声,掉头跑回镇子,狗都撵不上。
颜子涵、子云四兄弟也呕吐不止,但运气没父亲们好:逃跑之际,被颜子卿拦了下来。
“主人说了,让你们每人取回三个人头,否则就自己提头来见!”狼嚎守在四兄弟身边,寸步不离。战场上还有不少首级没来得及割下,部分被骑兵们杀死的首级,官兵们谁都不敢抢,颜子卿手下的骑兵多是胡人,一看就不好惹,犯不着为几个首级去面对瘆人的眼神。
“大兄!我们真干不了,饶过我们!”颜子涵三人看着地上的尸体手足无力,浑身发抖,只有颜子云稍稍好点,虽脸色发白,但至少不用人扶。
“赶紧的,很快,就一刀!”狼嚎才不管对方是谁,颜子卿的兄弟是颜家少爷,但不是颜子卿,该取到的首级,一个都不能少。边说,边拿着锋利的弯刀朝颜子涵四人手上塞去。
……
最终结果,胳膊没拗过大腿,四兄弟屈服了。带回三个人头之后,除颜子云外,其他三兄弟全都尿了裤子,一身骚味;颜子云好点,两手发抖,但至少没尿。
“官军不可用,家丁也不可用啊!”听到宋师承的话,颜子卿点点头。
“贤弟,行千里路、读万卷书,读书不如行路重要!”见识过官兵和家丁们的“卓越”表现,颜子卿也是无语。在这场比下限的战斗中,若不是水匪们和官兵们一样烂,结果将完全两样。同样都是官军,北军和南方的官军,却是两种兵种,天差地远,无法以道里计算。
“是啊:世事洞达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古人诚不我欺。”颜子卿感慨。
“佑之,这是哪位古人说的?”
……
“贤弟不用急,亲兵慢慢练吧,从灾民里招,远比家丁里招的靠谱!”宋师承安慰颜子卿,“你这还算好的了。最近几年倭奴肆虐,东部沿海为祸甚烈。杭州府还好一些,有重兵防守,云东、南沿海和交东沿海,有空你去看看,惨不忍睹啊!”
“那边的官军更是靠不住,你是没见过,三百倭奴撵着一万多官兵跑,那场面,啧啧!——”宋师承的话让颜子卿难以置信却不得不信,若不是今日亲眼看到官军表现,颜子卿绝对会认为宋师承在“诽谤朝廷”,有“谋逆”之嫌。
“这个世道啊,谁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宋师承心有感叹,再无谈话兴趣,接过家仆马缰,回到镇子梳洗去了。
待到晚上月亮升起,颜子涵四兄弟跪在了颜子卿面前。
“大兄,我们明白了!”四人洗刷干净,再次恢复世家公子风采,但眼睛里多了一些往常不曾有的东西,这些东西,是颜绍恭、颜绍敬兄弟俩都没有的。
“明白什么?”
“大兄要锻炼我们!”颜子云年纪最小却先说话,“大兄带我们体察民情、救治灾民、委以重任,让我们手上染血,是不想我们成为纨绔,成为废人!”
“大兄还想让我们看清楚前面的路!”颜子涵读书比颜子风多,看得更远,“以前弟弟们太舒服也太糊涂,在祖先庇佑下醉生梦死。大兄想让我们明白,每个人该走什么样的路,如何选择!”
“大兄,我们受教了!”四人这次一起回答,重重朝颜子卿行礼。
“嗯,想好了!?那跟我说说!”颜子卿很欣慰,一番苦心总算没白费,弟弟们能理解。
“我和子澄、子风立志科举,我颜家千年书香门第,不能在我们这一代断送!”颜子涵,四人中的兄长带头答话,其他两人点点头,表情凝重。
“我不是读书的料,我想跟在大兄身边,学习、做事!”颜子云四肢发达,脑子却不傻。四人中原本最聪明的就是他,可惜没用到读书上。自知科举出不了头,马上放弃科举,跟在颜子卿身边,这个决定也需要很大勇气。
“你们三人不光要读书,还要学以致用。”颜子卿没有完全同意四人选择,“格物致知,学以致用方能兼济天下,否则只是读死书;子云你也需要读书,读书才能明理,读书才能开拓眼界,有很多东西光靠做,只会四处碰壁,要读书,要多想!”
“我们颜家以书香立世物!”说完扶起几位弟弟,几人相视一笑。
“喏!大兄!我们颜家定能再现天下七望风采!弟弟们当竭尽全力,不使祖先蒙羞!”
“儿哪,这么大的事,你都瞒着为娘,下次万万别再以身犯险,太,太——”颜沈氏哆嗦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乍浦小镇一战,颜子卿和颜绍恭等人压根没告诉颜沈氏,等战斗结束,清扫完战场,上报杭州府弄的满城皆知,才向颜沈氏透了底。
“母亲放心,那些水匪都是胆小怕事的小寇,官军一到自然手到擒来!”事后的宣传,官军形象还是非常正面的。近三千颗人头,按功绩登记之后,全都被官军拉了回去,毕竟在官府还能再领一份奖励。官军伤亡满打满算不过百人,回城时候器宇轩昂,怎么看都是大胜。
“那就好,那就好!佛祖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