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淳化元年,隆冬时分,暴雪方霁,边陲云州。
这是大燕北地边陲云州的一个普通村庄,坐落在长城以北,被连绵的太行山北脉紧紧环绕,南面是宽阔的潮白河,背山面河,除了渡过潮白河,穿过只有村里人才知道的十几里山道,否则村里人出不去,外人也进不来。向北翻过太行山,就是广阔无垠的草原,那里有湛蓝的天空,成群的牛羊,奔驰的骏马,豪放野蛮的契丹人,以及,他们雪亮的弯刀。
远山、树木、房屋、田地,所能看到的一切的一切都被半人厚的大雪所吞噬。厚厚的积雪让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本来的形状,一团一团、一片一片、一簇簇,就像连绵在地上层层叠叠的云。呼号的北风,冰冷的像切骨钢刀,一层层削起地上的积雪,呜咽着将积雪粉碎成细碎的雪粒,漫天飞舞。看不到炊烟,听不到犬吠,感受不到一丝暖意,死寂,如鬼域。
“咯吱咯吱”寂静的村子突然传来沉重的踩雪声。一个高大、瘦削的棕色身影突然撕破了天地间的雪白出现在旷野里。只见此人一身棕sè_láng皮和杂色狐狸皮缝制的紧身外衣、打满补丁的麻布裤子、两个膝盖上不松不紧的绑着两块磨得发白的,看不出什么皮革的护膝。巨大的靴子,用白布打了个绑腿,头上还带了顶稍微整齐点的狗皮帽子。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普通至极的猎人或者樵夫。
来人慢慢走近,仔细看会发现他的不凡来。
外衣的针脚细密均匀、补丁用同样颜色的麻布绷上、靴子干干净净、绑腿绑的整整齐齐还打了个漂亮的结。和一般的庄户人家根本不同,不知是有个手巧的老娘还是有个体贴的娘子。最让人注意的是,那双眼睛,不是很大,没有一般人眼睛柔和的轮廓,反而就像有人用刀在一块坚实的木板上简单几刀刻出来的一般,狭长而刚硬。那双眸子清冷的像这雪、明亮的像天上的星辰,瞳仁漆黑,却又像一方古井、一池深潭、一抹黑暗。他的眼睛,就像一张雪白宣纸上的一滴浓墨,那么刺眼,好像要刺进人心。
他的手里握着一张巨大的猎弓,也只是比步弓小了那么一号而已。要知道,山林里树木密集,长弓不适合操作,所以一般猎弓比步兵用的长弓小的多,敢用这么大弓的人无不是天生力大、射术高超之辈。
这把猎弓也是一把精良的角弓,由牛角、竹木胎、牛筋、动物胶等材料经过百十道工序加工而成。猎弓已经显得老旧,握手的地方已经被磨得光滑,因为经常用兽油保养得缘故,兽油甚至已经沁到弓身里去了,看起来古朴而厚重。弓弦已经被取了下来,防止寒冷的天气冻坏弓弦。背后背着兽皮箭囊,十几根羽箭静静地躺在那里。腰间挂着把普通的柴刀,右小腿上还插着把宽厚的短刀。
“忘儿,忘儿。。。。。。”远处突然传来焦急地呼喊声。
来人蓦然站住,愣愣的看着远方的森林,眼里流露一丝痛苦、一丝无奈、一丝不忍、一丝不甘、一丝倔强,还有一丝恐惧。
“忘儿,外面大雪封山,哪里猎的猎物来?况我儿未逾弱冠,为娘安能让你去冒性命之险?”来人是个30逾岁的妇人,桃眼杏腮、皮肤白皙,上身暗红色的对襟短袄,下衣同样暗红色的棉裙一直盖住脚后跟。内里一身灰狐皮衣,在最外面批了件宽大的白狐披肩,这样的搭配绝对不该出现在一个村妇身上。
即使在这样寒冷的冬天,穿的也很多了,但她偏偏不像一般村妇那么臃肿,反而更加显现曼妙的身段。尤其一双漆黑的眼眸像极了面前的男子,只是不如男子那么清冷,却别有一番荡人心魄的味道。尤其是那一身珠圆玉润的贵气,高贵的让人不敢仰视,再简陋的衣服也遮挡不住。谁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山村里居然有如此佳人。
妇人静静地注视着儿子,眼睛里甚至流露出一丝的祈求。
今年秋天大旱,上好的水浇地尚能收获三五斗,但更多的根本就是颗粒无收。这个村子所在的赤城县城是大燕最北边的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县城,又能有多少良田去收获那三五斗?
普通老百姓吃的是最下等的稻米、小麦,就是这些价格也早已从以前的一百二十文涨到了现在的千文,这可是平常时节最上等的粳米都卖不到的价格啊。县城都有饿死的人了,遑论这个打猎为生的小山村?山村向来有雪大不进山的习惯,因为太危险,从来没有人进去了还能够活着出来,要是孤身前去,怎么可能回来?
年轻人叫秦忘,一个很奇怪的名字。现年刚刚14岁,长得高大瘦削、猿臂蜂腰、身形笔直,五尺半的个头比同龄人高出不止一头来。看起来瘦弱,可是那外衣掩盖下的身躯是坚如磐石的肌肉。肤色不像普通山村少年那么黝黑,反而有一点病态的苍白,就像弱不禁风的书生。
一张刀切斧砍般瘦削的脸,棱角分明,嘴唇略薄,抿在一起就像不能够再张开一样,让人觉得有点倔强和寡情。鼻若悬胆,眉宇之间有一股书卷气,双眉细长而略显刚直,更加显得刚硬坚强。
这一张脸,英俊,却又让人不那么注重他的外貌,第一印象最深刻的是他文弱又强悍的气质。尤其那双眼睛,几乎没有感qíng_sè彩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整个人就是一把刀,一把刚刚出炉的刀。
“娘,我得去。”少年涩声说道,“天地不仁,但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