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胡同洒满很多秋叶梧桐,如暗金色的小河,咯咯吱吱的踩在上面,卫哑白思绪起伏,却也真真切切见到了之前不曾见过的铺子。这个位置此前甚至连门面都没有,除非趁这几天凭空凿出一个房间来开铺。铺子似乎是书画笔墨交易的场所,柜台上挂着各式的毛笔、墨方以及砚台,几张褐色雅致的桌椅放在铺子里,三面墙各挂两幅丹青,牡丹、冬梅、瀑布、山崖、渔翁、牧童,俱是神形兼备,面面俱到。
他走向这个店家,嘴里嘶了一口凉气,与外边暖和的晨曦形成鲜明反差,铺子里向开足冷气一般冰凉,但这家店连照明都是用的烛台,哪会有空调挂着。狐疑再起时,适才用镜子招谒卫哑白的女孩与他互视一眼。
“你来了。”
简短的三字问候,卫哑白心里却产生一个“滴答”。那少女编着复杂精致的发髻,发梢过肩而不显凌乱,倒像是古时女装发式。再看皓脸如羊脂,黛眉慵懒,未扑粉抹面,也透着隐隐的绯红,卫哑白初见此女,惊的倒不是天生丽质,而是猛然蹿出一股莫名的感动,像是许久未见、对自己极为重要的人复又相见一般。转念一想,这怎么可能,只是被她吸引住而产生的好感罢了。
“是你找我。”
“不,是你先找到的我。”
“我不认识你。”
“我也不认识你。”
“那你干嘛找我。”
“说了,是你找的我。”
“你有病啊。”卫哑白没有耐性,可是刚骂完就后悔了,想要道歉,又觉得不服。只得硬着脸皮:“你拿镜子晃我。”
“我是有病。”没想到少女既不生气,也不尴尬,内心犹如毫无波动一样坦然,从柜台慢慢移动出来,满身红裳,袅袅挪移,却伴随着轱辘声响。
卫哑白反应过来,少女并未起身,而是以坐姿出迎,出来时是坐着一座木轮车。那车散发淡淡檀香,应该是上好木质做成,不知用了什么机关技巧,少女只需轻轻按住两边扶手,便可控制自如。好车并不是卫哑白吃惊的地方,而是这枚如仙一样的姑娘,原来还是行走不便的患疾之人。
她穿的是绣腰襦衣,外罩上等罗衫,真如古时仙侠传说中的飘隐天女。卫哑白这才后悔至极,道:“对不住,我有口无心。”
“小时摔了一个很大的跟头,腰以下就没了感觉。”少女抿着唇,若有所思的解释道。
“那摔得够厉害啊。”卫哑白努力营造轻松的气氛,好让对方觉得,残疾并不是什么避讳的事情,这是让双方心安自然的最好方法。
“是啊,没准还和你有关呢。”少女明眸打量了他数秒,透过瞳孔,卫哑白又忍不住觉得分外熟悉。
真是够了……
胡同人烟稀少,为何会在这破地方开个破文墨店,实在容易引人怀疑。
“既然来了,我们可以试一下。”
“试什么?”卫哑白不由得紧张了一下。
“我考一考你吧,古文诗赋你会吗?”红裳少女移动木轮车到一张桌子旁,请卫哑白坐下。
毫无拘谨的感觉,越发的亲切熟悉,真如老友一样,卫哑白桌边入座,照实回答道:“在教堂里看过几本格律诗词,倒也忘了一大半。”
“教堂?没关系,试试而已,这样。”她拿起桌上的羊脂盛酒瓶,使六个小杯子满上清澈的酒,客客气气道:“我的题目是这样的,我念一段酒令,你回我一段,时间就是六杯酒饮尽之时”。
这倒是十分有趣的考题,虽然不知道此人来历,也不明白此举用意,但卫哑白自小读书,从未试过舞文弄墨,对自己的水平也着实好奇。再加上这个少女并不讨厌,反而有种深得我心之感,卫哑白当即答应:“这就出题吧”。
酒令来回,倒不用过分要求格律,只是讲究意境对仗即可。少女左手捧脸想了一会,就出得一道酒令来:
“青楼流光转,风花几时休
松解罗衫襟,轻嗔染红袖
是非人情,更迭争斗,随性去留
舞弈曲,悠然好时候。”
这段酒令句句末尾押韵,语境生动,卫哑白赞叹不已,由衷拍手:“好。”
少女点头接受谢意,望着卫哑白,似乎带着些许期待。
我也不能输给她。
卫哑白略一思索,拿起酒杯,敬向少女。
“倾君一樽酒,相逢萍水不相游
名伶名曲作,弦外心意收,雪月事,一杯入喉。”
少女不置可否,伸出葱指接过酒杯,居然仰头一饮而尽。
卫哑白心中大快,又拿一杯,道:
“倾君一樽酒,巫山已过云雨后
毋宁叠牌九,扔杯空作骰,千句言,赌一局休。”
“千句言,赌一局休……”红裳少女回味了一下,赞道:“水平倒也不差,我要继续了。”这次没有过多思索,少女随性吟道。
“双月挂定,夜幕袭
难谙世事月阴晴
身形隐,人难寻
来去何处自伶仃
女萝语,鬼神兮
一念惺惺入囹圄
意中人,眼中泪,心中情”
竟有情人相思的无尽怅然,听得卫哑白不明所以,心里却又不停夸奖,随即想好回令,复举杯:
“敬君一樽酒,期期知己还聚首?
离离别红楼,倚栏送孤舟,如有幸,今生执手”
少女听完,一言不发,接过酒杯又喝了下去,这已经是第三杯,更为鲜艳的红色已经悄然爬上脸,眼神也漫漫迷离,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