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冠看到神练捧着待浣洗的衣裳木盆走出屋子,语气倒是变得缓和不少,又劝了一句:“我临行前,书座为你写了批言,‘再涉红尘,难得超生’,劝老友收手,也是为你与神练着想。”
神练才注意到沐云冠,笑脸问道:“沐爷爷,你怎么来了?”
沐云冠笑道:“数年不见,神练你又漂亮了。”他顿了顿,又说道:“我好不容易找到老友,当然是来叙叙旧了。”
神练才高兴了一会,复又发现不对:“沐爷爷你刚才说……‘再涉红尘,难得超生’?”她心性机灵,马上想明白关窍:“哦——我知道了,一定又是某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子想要蛟龙入江湖,掀起一片风浪了?”
她放下衣物,一手揪过阅神机的耳朵。阅神机脸色惨变,写满了慌乱与尴尬:“闺女——别——外人在,给义父点面子。”他战战兢兢的被拉起来,歪着脑袋说道:“哪有蛟龙,哪有江湖,义父我只是个爱下棋的糟老头子罢了。”
“少废话,把[黛纹龟甲]交出来!”神练另一只手气冲冲地绞着阅神机的手臂,边揪边说:“交出来,我看你没有吃饭的家伙,还怎么重入江湖,给我!”
阅神机不敢不从,急忙忙地从怀中拿出一个龟甲出来,背部呈深黑色,而腹部的纹路却是黛青,那龟甲就有手掌大小,神练抓过后才放开阅神机的耳朵,掂了掂黛纹龟甲,嗔道:“老头子,你要是再有下山出谷的念头,我就把这个王八壳子炖了汤喝。”
“是,是。”阅神机点头哈腰陪笑,活像个讨好家长的小孩。
唐七公子看着有趣,眉带笑意,忍俊不禁的表情被神练看了去,神练也顺带警告了他:“七童,你若是敢撺掇他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唐七公子郑重答应道:“放心吧,神练。”
神练想了一下,手中的龟甲扔起把玩:“要不我就将黛纹龟甲送你,彻底断了老头子的念想。”
“你千万别乱来,先生至宝,我怎么能占为己有。”
“没事,只要你答应不准归还给这老头子,我这就做主了。”
阅神机此时与沐云冠说道:“如此,你就可以放心了吧,少了黛纹龟甲,我纵是去了占卜神算台,也毫无用处。”
沐云冠不置可否道:“你和神练一老一小,一唱一和,不知道在卖什么药。”
阅神机哈哈笑道:“老友你总是如此疑神疑鬼,那你看这样如何?”他往桌下收好的棋砵里抓了一把棋子,信手一扬,黑白棋子化作两束锋芒,朝一丈外的树丛激射而去。
其余的人既惊且奇,只听得“唉哟——”一声,从树下掉下个大活人来。
“小友,在树上累不累啊?”阅神机笑眯眯地看着地上的人:“过来坐下说话吧。”
“呜噜噜——”那人生的高大,但一点也不威猛,獐头鼠目,鼻头翻天,豁牙罩眼,嘴巴一歪,“呸呸呸——”吐出四个棋子来,惨叫一声:“阿爸喂,我还吞下一颗,靠杯。”
沐云冠觉得此猥琐之徒好生眼熟,喝道:“你是谁!来此地扰我老友清修。”
“你爸的,你不也是一样上门打扰人家。”那人拍了拍裤子上的风尘,一挥袖子,定了定姿势入场:“容我报上诗号。”
“乐公好正急先锋,辩才无碍大通贤。忠肝义胆小神将,智勇双全真金仙。”
如此大言不惭的诗号,如此狂妄无人的态度,沐云冠一下子回想起来,此人是大宛遇见的悍匪一伙。不是魏金仙却还是谁?倒是不曾想他仆伏树上几时,除了阅神机,其他人居然没有发觉。
神练不禁拍手赞道:“这个真是我听过牛皮最大的诗号了。”
沐云冠讥讽道:“大宛流匪,也学起斯文,乱取诗号了,就不怕贻笑大方?”
“你爸我祖籍闽北啦,你不要鼠目寸光,想当年我魏金仙也是举人出生。”魏金仙背手道。
沐云冠警觉道:“你跟踪我?”
魏金仙大方承认:“你这老头,从大宛起就一肚子坏水,一心想搞我们小宛姑爷,在川蜀还碰见你,多半是你一路鼠随我们,我原样跟踪回去,看看你想什么勾当,也是理所应当。”
阅神机有了兴致道:“原来老友这段时间去过大宛?”
沐云冠心里郁闷,阅神机号称一眼六道,自己去了大宛,他显然也猜到虚缘玄多半身在大宛了,原本暗暗打定主意,出谷后就取了魏金仙的性命,转念一想,他与胡蝶谜厮混已久,轻举妄动恐怕打草惊蛇,也只得按下火气。
魏金仙接过话道:“这位老小倒也厉害,我潜伏混迹的本事在小宛数一数二,不说先天,准先天级别的人物也不一定能察觉到,居然被你抓包了。”
“你刚才说得小宛姑爷,是何人物?”阅神机问道。
魏金仙开始大吹法螺:“好说了,就是凭一人力挽狂澜,拯救大宛国运,平定象雄顿珠叛乱,感动大宛十佳青年之一的卫哑白是也。”
唐七公子奇道:“南天霸叛乱?原来大宛近日出了这等大事。”他由衷叹道:“这位卫哑白若真是以一人之力助噶尔丹平叛,消息传开,不久后定当名烁神州。”
“江山代有人才出啊。”阅神机道:“神练,我倒有个提议。”
神练笑吟吟说道:“义父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你将那黛纹龟甲,送给这位魏金仙罢。”
“什么!”沐云冠以为自己听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