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道目睹一切,一霎觉得局促得很,拱了拱手想要退下,又迟疑难得才能出来一次仍不知下回要过久以后。遂厚了脸皮继续问道:“公主,盂兰节那日……”
揽光神色从未变动,她端了桌上的茶盏抿了口,润了润嗓子又好像是借机思虑了番的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且照着你的安排去布置,如有变动……”
话显得是说到一半却忽然打住了,崔道等了半会,抬眼打量揽光,去见她唇角泛着奇异的笑,摆了摆手道:“罢了,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做。”
崔道应了告退。
揽光心中念着烁方和元八,又问了林沉衍一遍,见神色略微有异,心便沉了下去。“出事了?”
林沉衍点了头,早先就已经得了消息,只是想压着不说罢了。“是元八。”
“……”揽光手中原本端着茶盏,啪的一声落了地。她面容苍白,刹那眼中便有了湿意,略低了头。
林沉衍晓得元八是她的暗卫,追随着出身入死,一时也不知如何来口宽慰。却是揽光,再抬起头来时,脸上伤心退散,只剩下瘆人的恨意,握紧了拳头道:“这笔账,我定要和宁沽南算!”
***********
宋采芯从马车上来的时候,腿已经发软站不稳了,又正绊倒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一道同行的四五个人只是淡漠的瞧了她一眼,便挪开眼也不去管她。倒是车里头跟着出来的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跳了下来急得红了眼:“娘,你摔疼了没有!娘!……娘你怎么样了?”
宋采芯觉得膝盖疼,却又觉得也不是这么疼。只是身旁那稚嫩童声吵得她头疼,她转过头横了一眼继而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走到一旁的树墩子坐了下来。小孩被那眼神震慑,瘪了瘪嘴将要哭的模样,蹲在原地远远的看着那个女子,却也不敢再凑到他身边去。
“小兔崽子!过来!”坐在另外一遍的男子忽然开口,他嚼着手中握着那块囊。这东西还是从西北那破地方带来,连着吃了五六日,他觉得自己半腮帮子都嚼得发疼。
小孩讷讷的转过身望着他,迟疑想该不该动。
男人费劲的从囊上撕了一块下来,摆了摆问道:“饿不饿,想不想吃?”
宋末真的很饿,饿得眼前都好像冒出了金花来。他盯着那块囊,分明没有什么气味,他却偏偏觉得有浓浓的香气钻进了他的鼻子,勾着他肚子里头的馋虫。“咕……咕噜……”
“饿就过来拿了吃!”男人觉得好笑,用牙咬了水囊的塞子,咕咕的灌了几口水,眼睛却是盯着宋采芯。
宋采芯挽起裤管,一直挽到膝盖上头,露出雪白的肌肤,几乎要恍着人眼。果然是……破了皮,比指甲盖还要大的一块,一点点的外头冒着血珠。她没有盯着看,却听见了那头的对话。
宋末忍不住过去接过了囊,小口小口的咬着。
宋采芯暗暗嗤笑,面上也就自然而然露出了嘲讽来。她身上没有旁的东西,又不忍心撕破衣服,所以只得留着那伤口不处置。可放下挽起的裤脚的时候,见到小腿肚上斑驳的淤青,之前讥嘲一分分退下变成了恨绝。
宋末一直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宋采芯,见她靠着背后的树干像是在闭目养神,几番犹豫还是移了过去。捧着仅仅咬了几小口的囊,瓮声翁气的说道:“娘,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宋采芯正心烦意乱,幽幽的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张小脸堆满了谨慎,却生出另外一番滋味。她看着他,既不应他的话,也不过接过他手中剩余的囊,只是淡淡的望着他。
“呵,倒还是个孝顺的小兔崽子。”先前给宋末馕的男人见此一幕,对着近旁几人笑着道。
“老余,你拿个点吃的喝的给他们去。”先前一直没有说话,低头擦着剑的男子忽然开口。他声音偏冷,一遍遍拿着布擦着剑身,也不抬头。
叫老余的男人听了,立即去不远处拴着的马上去翻找吃的。新拿了块馕递给了宋末。倒不是他不多拿,而是干粮只剩下这么多了。何况这一路上,这女的也并不吃他们的干粮。出发之前,他们曾经在一处小城住过几日,恐怕也是那个时候这女的自己备下些干粮。然而,他们走的匆忙,路途又远,他们的干粮都要耗尽了,又何况这母子二人。恐怕也饿了两顿了。
宋采芯不做声,宋末却不藏私,将完整的馕和小块馕都递了她面前。宋采芯不喜欢这些,面无表情的转过脸去。她原本想呵斥宋末,叫他扔掉这些,可转念一想,自己为了活着又何尝不处处低头。“你自己吃吧。”
宋末垂着脸,慢腾腾的将伸出的手缩了回去。
坐了会,先前一直擦剑的人终于将剑收回到了剑鞘中去。老余将最后一口馕塞到口中,略嚼了几口便猛咽了下去。“我说你这小子,把这剑擦来擦去,是做的什么?”
闵岳咧嘴朝着他笑了一笑,“杀人……”
杀人?
老余哈哈大笑,“杀人?杀的什么人?你在京都还有仇家的啊?”
这话像是踩到了闵岳的短处,他面色旋即变化,像是平复了一会才继续道:“是啊,许多人呢。”说话的语气较之前已经低落了许多,他眯着眼,眼对的方向正是京都的方向,“——好多人。”
老余见他这般神情,便也知道了他的确是有些过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