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过来前在你大伯家吃过晚饭了。”赵建新接过话头,温和的眼睛看着赵默,说着:“老叔就是过来瞅瞅你们哥仨,前两天整个人失魂落魄的都没精力好好看看你,这一过就是好多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他侧脸看看站在墙根下的赵军,再扭头看看炕里正撅着屁股专心写着字的三娃,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军子也长大了,我印象中他还是个小婴儿。还有三娃,我这个当老叔的都没见过他,连他什么时候出生的都不知道,二哥二嫂……”
说着说着,赵建新的眼圈就又红了。他是个不孝子,更是个懦弱的胆小鬼,当年狠心离开,十多年都不敢回家看上一眼,连电话都不敢打一个,自己的消息也不敢让家里的亲人知道一丁点儿。
结果呢,老父亲去世,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更没来得及给老人磕个头认个错。甚至是直到问了大哥,才知道二哥二嫂没出现在丧礼上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夫妻俩都早一步就去了。
这两天只要一想到这个,赵建新就愧疚难安,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那是他的亲二哥亲二嫂啊,母亲去得早,父亲忙,大嫂是城里人,大哥成了家就跟着去县城街里住了,家里家外都是离得近的二哥家帮忙照看着,二嫂对自己那是比亲弟弟还上心……
看赵建新说着说着就断了话茬,一脸悲痛地陷入了沉思,赵默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出声去打断他。想到自己的爸妈,他也在一边沉默了。
坐在赵建新旁边的唐敬突然伸胳膊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了句:“别想了,你忘了自己来之前说的话了?”
“啊对,我不能这样下去了。”赵建新猛地一下回神,赶紧拿手背揉自己眼角,又抹了把脸,把目光移回赵默身上。
看着神色也很黯淡的赵默,他就止不住的心疼,到嘴边上的话又被咽回去了,冒出一句长长的叹气:“默子,老叔对不住你爸妈,也对不住你们哥仨。”
听到这话,赵默咧着嘴巴笑笑,脸上因为他先前那番话而出现的伤感也都变成了开朗和坚韧的浅笑,让那张五官不怎么出众的脸迸发出一股奇异的美丽。
他摇了摇头,冲赵建新说道:“老叔你说啥呢,有啥可对不住的。我爸妈去那会没能通知到你,我还一直觉得是个遗憾,正好这回你回来,过阵子有空了给他们坟头上柱香,他们心里肯定高兴。我和军子、三娃现在过得也挺好的,吃穿不愁,没病没灾,你不用惦记我们哥仨。”
“默子……”赵建新看着眼前这个才十七岁的侄子,心里又酸又涩,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眼圈更红了。这个孩子得有多苦,多坚强……
看赵建新又陷入了他自己的思绪里,赵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探着身子去看看炕里的三娃在写什么。
他还当三娃是学写字写得这么认真,结果仔细一看,小孩儿手底下的田字格本上乱七八糟画了一堆圆圈,大的套小的,交叉的、重叠的、离得远了用线连起来的,还都拿彩笔涂了色儿,看起来让人眼花缭乱。
“嘿,小坏蛋,好好的本子你瞎画画啥呢!”赵默从后面轻拍了下三娃的后背,小声说他:“老叔来了你也不叫人,就搁这瞎画着玩,又不听话了啊!”
三娃回头瞅他一眼,屁股拱拱,一声不吭地拖着本子和铅笔彩笔往炕里头又爬了点,让赵默伸长胳膊够不着以后就继续往他那个本子上涂起来。
他这是在根据这些天在电视新闻中得到的信息对这个星球上人类的社会结构、形态、发展历史等等进行总结,为自己以后统治这个星球做初步筹划,压根就没指望这个头脑简单心思单纯的家伙能看懂。反正,大哥只要坐等着自己把一切都送到面前,好好享受就可以了。
这时候,总是不甘寂寞的九幽,现在是一只被塞到炕里头那个犄角旮旯的橡皮鸭子,又让它那幽幽的声音冒了出来,只传入三娃的耳朵里:“主人,我认为,就算是头脑不简单心思不单纯的家伙,也看不懂您的计划图。话说,您这个做一件正事之前总是喜欢用画圆圈来制定计划的毛病,怎么换了个身体也没能改掉呢?”
“……闭嘴!”
三娃用眼睛瞄一眼炕沿那边坐着的几个大人,趁赵默没看这边,拿脚丫子狠狠踹了晃晃悠悠的黄鸭子一脚,成功让它从起坐变成了仰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酱油亲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