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楚婳过世时,他曾问了她同样的问题,她说不会,结果当晚她便追着裴浩然远离了南越,拒她情非得已,但他还是被狠狠地伤了一把。他爱她,胜过爱惜自己的生命,所以,他哪怕讨厌极了云傲也劝她不要去恨,他不愿她经历他受过的痛。他摇摇头,也抱紧了她:“不会,真的不会离开你,我舍不得。舍不得你,也舍不得我们的孩子,我不要她一出世就不知道父亲是谁,也不要她一生为了活命苦苦挣扎,我甚至不期望她如你这般聪颖,只愿她平安喜乐,哪怕在我的庇佑下尽情轻狂,不计后果。”
桑玥心头的一处柔软被触动,她离开他的怀抱,拿出帕子擦了他鬓角的灰尘和脖子上一处不显眼的血渍,又系好了一颗快要滑出的盘扣:“父皇说的没错,你是一个好丈夫,也会是一个好父亲,我们两个此生的遗憾,莫再给孩子。”
慕容拓吻了吻她冰凉的额头,他已成长,按照她无形中规划的方式一点一点地成长,她给了他妻子的情爱,也给了他母亲的关怀,今后,他会予她丈夫的疼惜,也会予她慈父的宠溺。
十指相扣,这个动作他们做了无数次,即便圆房的那一次也没此时这般契合,他们真的觉得自己是对方的全世界了。
多福海迎了上来:“殿下,何时发丧?”
桑玥按了按眉心:“明日吧,今晚我好生陪陪父皇。”她有许多许多话想说给他听。
“是!”
“玥儿。”
桑玥和慕容拓循声侧目,在假山前、榕树下的秋千架旁看到了孱弱无力的冷香凝,她已知晓了摘星楼的事发经过,也从多福海口中得知了云傲的成全,痛失胎儿的她身心饱受重创,一张脸灰蒙蒙的,仿若有乌云笼罩,就连一直灿若星河的眸子都失了最初的色彩。
慕容拓轻声道:“我先去陪父皇,你随后再来。”
改了口,心里已认定了他这个岳父。
桑玥点点头,慕容拓再次亲了亲她的额头才带着多福海往华清宫的方向走去。
冷香凝忍纂身的虚弱,走到桑玥的面前,看到女儿清冷的眸子里水光闪耀,她便了然了女儿心里的痛楚。
“他是我父亲。”这是桑玥说的第一句话。
“纵他真的千般错、万般过,没他,这世上绝对没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他的错里还夹杂了那么多情非得已。”
冷香凝按住胸口:“玥儿,我……”
桑玥抬手,示意她住口,随即,漠然道:“你不用解释,解释再多他也活不过来了。当初,我和他之间那么多误会,但我为什么从不对他下手?因为不论他怎么对我,他是我父亲!”
“你恨我,对不对?”她也不想这样的,当护甲划破云傲的肌肤时,她的心……也很难受……
桑玥摇头,月光清清浅浅,她的语气也清清浅浅:“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叫我不要恨,拒没说完,但我知道他定是让我不要恨你。自南越初见,三年来,我似乎特别叛逆,对他也爱理不理,时常气得他头痛难忍。现在,我突然很想做一回乖女儿,听他一回话,受他一句教,他让我别恨,我便不恨。”
她万万没想到,黄昏时分在父亲的怀里甜甜地进入梦乡,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
冷香凝的心底五味杂陈,她难过地上前一步,握住了女儿冰凉的手,像以往任何一次那样,但又似乎不太一样,女儿温婉地笑着,本就成熟懂事的她,笑容简直无懈可击,但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女儿温婉的笑意里染了一丝饱经岁月蹉跎的苍凉。她满腹千言万语,奈何喉头仿佛堵了块巨石,一个字也蹦不出。
桑玥仰头,任苦涩流进灵魂深处,尔后放空了目光,视线如梭,直击暗夜的黑,但没有焦点,她徐徐一叹,道:“他希望你幸福,希望我继续孝敬你,他有能力时,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拥有你,一旦生命走向终结,他却能立即放下内心所有的嫉恨选择成全,你们都说我果决,但和他相比,我差了何止一星半点?你走吧,跟荀义朗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你没资格浪费他赐予你的幸福。”
“玥儿,那你……”
“我守护了你好几年,够了,现在你有了皈依,不再需要我。余下的岁月我会踩着他的步伐,守住云家的基业,统领他用血汗励精图治的江山。”桑玥淡淡说完,冷香凝已泪流满面,眸中难掩自责和愧疚,桑玥又道:“他不是个贪图美色之人,和你两年的夫妻生活是他这辈子最愉悦的时光,你真心付出过,也真心爱过,所以能在失魂草的作用下记住他。我有时候会想,你当初到底对他好到了什么程度才令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你?而那两年的温情,究竟是他孤单的枷锁还是陪他熬过漫漫长夜和血雨腥风的动力?”
冷香凝捂住脸,痛哭流涕:“玥儿,别说了……别说了……”
“至于荀义朗,他在得不到你回应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为了你终身不娶,并倾尽全力为你、为我保驾护航,没有他,我们或许死了好几回了,这份深情,你也不好辜负。我父皇爱的人都得到了幸福,所以,他没有遗憾。你走吧,你过得好,才不枉费他的一番成全。”
语毕,不管冷香凝崩溃成了什么样子,桑玥漠然地和她擦肩而过,缓步走向了华清宫的方向,只余冷香凝一人哭得声嘶力竭。荀义朗自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