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澈不知道,那年观海酒店门口见到遇到许光希的那天,他一只脚,已经踏入了深不可测的泥淖之中。从此,他开始习惯性地,无意识地,拼尽全身上下每一丝力气,只为博得那悲喜莫测的女孩儿一毫一厘的笑颜。没有任何原因,任何道理。
那天,在前台换班的空当,他去倒了杯水,下午会有一节外国新闻事业史的本科生课程,他的导师临时有事,提前一天,通知他去代课。就在他换下酒店前台的制服,计算好时间、路线,走出观海酒店大门的时候,就看见了许光希。
嫩黄色的t恤,下面是一条浅蓝色牛仔,马尾高高地扎在头上,一直手抓着手机,另一只手则卷着一本书,放在胸口,不时踮起脚尖,往外面望,视线一遍一遍搜寻过往的人流,似乎在等这么人。当时的光希,那背影看起来跟同龄的女孩子一样,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值得他多看两眼的。
他拉了拉背,打算去找最近的地铁站。就在他四处张望,寻找地铁标牌的时候,视线不经意间,便就跟她交汇到了一处。两个陌生人的四目相望,一天之中,在这座城市不知要发生多少回。没有谁会在意许多。而就是那短短的一瞥,韩澈却见到了,那张彷徨茫然的脸庞,如水晶般纯净,清丽,还带着些稚嫩。那双眼睛,如同山溪之中两枚乌黑的曜石,随流淌过的水流微微晃动,起了波澜,如此澄澈,又仿佛玉龙雪山上常年的积雪,冰冷、纯净,令人觉得如此渺远。那时韩澈便想,这女孩儿如果笑起来,肯定十分好看。当他脑子里无意识闪现出这个想法时,他首先被自己吓了一跳。他于是真要期待什么一般,再次将目光投了过去,那女孩儿已不再看他,视线继续在人流之中穿梭着。
就在此时,酒店里面走出来一个人,是韩澈认识的一个姑娘,前台金玲:“小姐,不好意思,您如果要等人的话,可以移步进入我们大厅。您在这里等了很久,可能有点影响我们酒店正常工作。”
那女孩儿低了下头,秀眉微蹙,“哪有等很久?才两个小时十五分钟。”声音像是那种从鼻腔中发出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清澈。
金玲保持微笑:“还是请您移步大厅,不要妨碍我们工作。您如果要等人,大厅落地玻璃窗不会影响视线。”
女孩儿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韩澈走了过来,金玲朝他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他个字高出她一个脑袋,于是微微低下头,方便跟女孩儿说话:“我在这里工作,我最清楚了。”
然后,女孩儿才跟着他们,进了酒店前厅。
韩澈在她对面沙发上坐下:“你要等的人,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女孩儿目光仍在窗外,微微皱着眉。
“怎么不打个电话问问?”他问她。
女孩儿没有作声。
“手机没电了?”他猜测道。女孩儿仍旧没有出声。
“他今天还会来吗?”他又问她。
这一回,她倒开口了:“一定会的。”听起来,好像很肯定的样子。
“我叫韩澈,在这里兼职打工,”韩澈试着向她介绍自己:“现在在南大读研。”
女孩儿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自己在这里等好了。”
韩澈换了个方式:“我是说,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很重要吗?”
分明是不太礼貌的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似乎是真的在询问他是否重要。
韩澈勉强一笑,想找些说辞:“这,其实也不是很……”
就在他还在找些话解释的时候,就听到了女孩儿说出了她的名字,“光希,许光希。许仙的许。”
许光希,韩澈默念着这个名字,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嘴角不自禁露出微笑,很好听的名字:“许光希,期许,光芒,希望?”他问。
光希没有作声,似乎很诧异他对她名字的解释。
“这么说,你父母对你期许很大?”韩澈问她。
光希脸色一下子变了,“你下午没别的事情做?现在快一点了。”她提醒他时间。
看样子,似乎是有点儿生气。
韩澈不再谈论这个话题,笑了笑,说:“那我叫你光希,可以吗?”
“可以。”随他怎么称呼,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韩澈换了个话题:“那么光希,你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回家?”韩澈问她。
她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她在家里,我回去做什么?”
可能是家里出了什么矛盾,小姑娘闹脾气,独自一个人出来等人来接。韩澈看了眼腕表,再不回去,怕是来不及赶上下午第一节课了:“我要回学校一趟,可能没办法陪你一起等了。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将自己的手机号写在便签上,撕下来,贴在她面前桌上,“刚才带你过来的那个姐姐,是我同事,她人很好的,你如果有问题,可以直接找她。还有,要是实在等不到人,还是先回家,免得父母担心。”
“父母”?光希暗念:他们才不会担心我呢。可这些话没有必要跟一个陌生人讲,于是也就没再做声,只是听着这个叫韩澈的男孩儿絮絮叨叨在她面前说着。她忽然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有人能跟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话,不会嫌烦,不会觉得累吗?
她双手伏在沙发后背,脑袋枕在手臂上,歪着脑袋,头发很自然垂在沙发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