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葛巡栏的脸更黑沉黑沉的了。
马车此时已插身而过。
贞娘的姑姑家就在不远处的三山街,这处住的多是富户,也有一些皇子王孙的私宅。
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贞娘姑姑家的门口。
枣红漆大门,门口两只石狮子镇宅,门上是虎头的铜环。这派头要在徽州那地儿就显眼了,但在南京,在聚宝街这一块,倒也只是个普通。
小丫当先跳下马车,然后扶了贞娘和黄氏下车,一边二狗去叫门。
门子听说是夫人徽州的娘家人到了。连忙让人去禀报。本来这等情况,是可以直接将马车和人迎进屋。
只是最近,他听内院的婆子们在传,似乎夫人对娘家人颇有怨辞,没少数落。因此,倒是不敢擅自作主了。
“见过二舅妈。”这时,大表嫂韩陈氏一脸欢喜的迎了出来。冲着黄氏行礼,过后又挽着贞娘的胳膊,侧身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道:“这位就是贞表妹啊,长得可真是灵秀啊。”
“大表嫂夸奖,只是我这会儿上天了。你得给我搬个梯子,要不然,下不来可怨你。”贞娘亦是笑嘻嘻的回道。
韩李氏共生两子,长子韩松,如今已开始接过韩家的生丝生意,平日里多在外面跑的多。次子韩柏。原先寄在韩氏族人中的一个老举人名下,如今已有了秀才功名,现在正在学院里攻读。准备考来年的举人。
而韩陈氏正是韩松的娘子,也是商家女出生。平日帮着婆婆持家,倒是挺得韩李氏的心的。至于二表哥韩柏,还未成亲,不过。当初贞娘听过七祖母说起过,自家大姑姑的意思是想让韩柏走官道的。那自然最好是能跟官家女联姻。
只是商家子想娶官家女,除非韩柏这次能够中举,否则,希望是很渺茫的。
贞娘私下里还听娘亲说过,七祖母当初还有意把她说给二表哥的,也幸好大姑姑不乐意。要不然,贞娘可有些难了,依她的情形,她要是敢不同意,她娘亲那里准得撕了她的皮。可要她同意,这表哥表妹的她可接受不了。
如今,倒也是相安无事。
不过,韩家最让贞娘敬佩的却是传说中的姑父,姑父韩以贵虽然也算富有,但身边不纳一妾。
当年,韩以贵最初只是一个卖粗布的小商贩,又提见李墨有利可图,便又天天跑李家想拿李墨的货卖。
当时,李墨可是贡墨,象韩以贵这样的小商人,哪里有拿货的资格,可韩以贵硬是风雨无阻的天天来李氏墨庄,最后感动了李老爷子,李老爷子才把李墨的货销给他卖。
如此,韩以贵便赚到了第一桶金,几年下来,也小有资本,随后徽州养蚕风起,而他也看到了生丝的利润,于是便又转行开始从最初的收蚕茧开始,一步步走上收购生丝这路,最后成了南京织造府下面一位生丝商人,也算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了。
而当年,李老爷子就是看他勤恳,能吃苦,人又稳重,才把唯一的女儿许给了他。当时,李老爷子就让韩以贵许下诺言,除非无子,否则,韩以贵不得纳妾。
韩以贵答应了,此后几十年来,也做到了。听说,他不但不纳妾,甚到连妓家酒都不喝。
这点难能可贵。
“哈,还说你一辈子就窝在家里了呢,没想到这回居然跑南京来了,正好,我们好好聊聊。”这时韩李氏也迎了出来,远远的见到黄氏就很高兴的道。一脸笑的招呼她进屋,却是眼尾也没有扫贞娘一下。愣生生的直接把贞娘给晾了。
贞娘摸了摸鼻子。
这种情形,其实贞娘早就想到了,想来大姑姑还在恼她不借钱的事情。
婆婆可以这样,韩陈氏却不能失礼,于是笑着招呼贞娘:“贞娘第一次来,走,我带你走走,前面有一栋小木楼,你大姑姑特意弄了几株芍药来,如今都打苞了,我们瞧瞧去。”
“那正该瞧瞧。”贞娘应着,于是随着韩陈氏在韩家转悠了一圈。
大明朝有规定的,城内不准建园林,不过,大小园子还是有的。韩家在这宅子主宅是一套前后进的大屋,边上还有一东小院。后院还有一栋小木楼,中间由游廊抄手相连,再加上前后院子,竟是颇有些徽派园林的味道。也很气派,
如今姑姑姑父和大表哥大表嫂住在主宅。边上的小院是让二表哥独住的,让他清静读书。至于后面的小楼,一般是招呼客人用的。
贞娘随着韩陈氏转悠了一圈回到小木楼,却不期然的,看到小木屋前的石桌前,两个中年男子正对坐喝茶聊天,其中一个身庄稼汉似的打扮,但两眼却炯炯有神。让人不能小窥。
而另外一位贞娘却是认得的,就是当初同船而行来南京的。其中懂医道的那位先生。
“贞娘,这是你大姑父。”韩陈氏介绍着那位庄稼汉似的男子道。
“见过姑父。”贞娘连忙行礼。
“行了行了,不用多礼。都是一家人。”那汉子笑哈哈的道,性子甚是爽朗。眼中却微微有些欣赏。
如今这年月,惯是只认衣裳不认人的,韩以贵清楚一般生人见了他这一身农人的打扮,都免不了要小瞧上几份。可这位徽州来的贞姑娘却没有。谨礼又略带着一丝亲热,对于不常往来的亲人来说,这种礼数最合适。
一丝亲热不会让亲人之间生疏,而谨礼却也不会太唐突。只看这一个礼,可便知这位贞姑娘的行事为人,很正派。尤其这丫头眼力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