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杏从早早进城的木炭车上跳下,将几枚大钱递给那卖炭的老翁,又道了声谢,才小步往叶家开着角门的巷道跑去。
“小心点儿,天冷路滑,可别摔着喽!”老翁瞅着灰蒙蒙的天色,再瞧着前面着急跑开的小小身影,忍不住叮嘱一句。
阿杏没有停下,只是回头“哎”了一声。
“也不知是谁家的小丫鬟,这么冷的天,一大早地就出来跑腿,可怜哟。”老翁叹口气,就将木炭车赶往坊市。
阿杏跑到叶府角门后,停下,重重地喘着气,然后抬头看着那紧闭的门,抬手要敲门时,才发觉自己身上一直在发抖。三奶奶说,能不能来得及,主要是看她。
阿杏握拳,闭了闭眼,然后长长吐了口气,再睁开眼,叩门。
两次,两次,再三次。
三奶奶特意交待过,不能叩错了次数。
片刻后,阿杏正懊恼自己是不是叩得太轻,或许里头根本没人听到的时候,那门就吱呀一声,轻轻开了一条缝,然后一个老婆子从里探出半张脸,瞧着阿杏后,打量了两眼问:“谁呀?”
阿杏一脸急切地道:“三奶奶找文姨娘。”
那婆子皱着眉道:“你是谁?”
阿杏接着道:“三奶奶找文姨娘。”
那婆子一脸不耐烦地道:“什么三奶奶,我们府里没有三奶奶。”
阿杏像是背书一样地重复:“三奶奶找文姨娘。”
那婆子终于又打量了她一眼,然后将门轻轻拉开:“进来吧。”
……
叶楠夕随花蕊夫人从垂花门那出来后,瞧着停在门口的是两辆马车。前面一辆旁边候着一位衣着甚为体面的丫鬟,叶楠夕认出是头天晚上过来请她的青芽,就翘了翘嘴角,青芽没想到叶楠夕会对她笑,不由一怔,只是也仅一瞬,她就回过神,倾身对花蕊夫人和叶楠夕行礼问安。
叶楠夕目光一扫,见后面那辆相对朴素一点的马车旁,候着的是两个比较粗壮的丫鬟,和两个看起来甚是孔武有力的婆子。
花蕊夫人惜字如金,走过去后,手一抬,就扶着青芽的手上了马车,随后车帘垂了。她自出来后,就没看叶楠夕一眼,但她身边的所有人则都盯着叶楠夕。
叶楠夕便知道,后面那辆马车还有那四个仆从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
她自觉走到那辆车旁,踏着小凳,自己上了马车。
果不其然,车里放了一个包裹,瞧着也像是专门给她准备的。
那两丫鬟和两婆子跟着上车,两个坐在她对面,两个一左一右地坐在她旁边,守得严严的。
大家大族的规矩从这里就能窥其一斑。
静且稳,每个人都只专注着自己的事,却又配合得有条不紊,一点乱子都不出,上了马车后,一个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这是要去哪?”马车走起来后,叶楠夕往旁问了一句。
“三奶奶到了便知。”旁边的丫鬟不带感情地回道。
叶楠夕再问:“那包裹可是为我准备的?”
那丫鬟迟疑了一下,似不知这话要不要回,就看了对面的婆子一眼。其中一个婆子便道:“三奶奶无需多问,到了自然就什么都清楚了。”
叶楠夕笑了笑,闭了嘴。
车窗外的光线渐渐亮了起来,叶楠夕默默合算着时间,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马车应该已经是快要走出城了,也差不多了吧,她是否真的应该相信父亲,就看这一次。
与此同时,花蕊夫人这辆车内,康嬷嬷低声道了一句:“她着实不像是真忘了那许多事。”
花蕊夫人半阖着眼:“不这么说,叶家怎么能留她那么长时间。”
“其实老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当日送出去的时候,明明是已经断了气的,怎么就……”
花蕊夫人冷笑:“就是出了个妖孽,本宫也能降得住!”
康嬷嬷很欣慰看到花蕊夫人如此神态,如是吃了定心丸一般,点头应声。
花蕊夫人眯了眯眼,看着越来越亮的车窗,接着道:“而且,当日真断气还是假断气还另说。”
康嬷嬷诧异:“老奴当时确实是检查过的。”
花蕊夫人瞥了她一眼:“云山道长若是想瞒着我,你又如何能看得破。”
康嬷嬷怔住,许久无话,花蕊夫人慢慢闭上眼。
却刚过片刻,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且还伴随着一声喊。花蕊夫人微皱眉,睁开眼,康嬷嬷面色微变,忙让车夫停下,后面跟着那辆车也随之停住。
叶楠夕诧异,听着不像是父亲派来的人,难道是侯府出了什么事?意外吗?对她是好还是坏?她趁着刚刚停车太急,看着她的这四位丫鬟和婆子还没重新坐稳,就侧身将车窗悄悄推开一条缝往外看去。
果真是侯府的人,此时已经停在花蕊夫人车旁,然后略有些急促地道了几句。她听不太清,但还是隐约听到了几个字眼,譬如:时少爷出府了……是侯爷……还有人,拦不住……要追来……
此时旁边的丫鬟已经坐稳,瞧着叶楠夕推开车窗往外看,赶紧伸手啪地一声将车窗给关上,一下子隔断了外面的话。叶楠夕皱了皱眉,却眼下也不顾上气恼。
刚刚听到断断续续的那句话,虽不甚明了,但直觉却是与她有关。难不成,这过来报信的人是说萧时远正往这追来?若真如此,着实是出乎她的意料!只是这个时候,若阿杏传话顺利,父亲那边也应该有所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