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江小楼刚踩着脚踏上了马车,却听见庆王妃轻笑一声,不由惊讶地抬眼看着对方:“母亲为何笑得如此开心?”
庆王妃正襟危坐,神色反倒平静如水:“原以为今晚是个惊魂夜,却不料还有人来献殷勤,果然女儿生得漂亮就是有好处啊——”
小蝶扑哧一声笑起来,江小楼轻轻横了她一眼,小蝶连忙用袖子遮住乌溜溜的眼珠子,却依旧难掩嘴角笑意。
“母亲素来是个端正的人,怎么也拿我寻开心。”江小楼微笑起来。
“那就不说笑,咱们说正经事。”庆王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却是柔声安慰道:“你放心,回去以后我绝不会放过赫连胜那个逆子,定要为你出这口恶气。”
江小楼轻轻摇了摇头,道:“安华郡王年少多才,仕途得意,若无此事发生,他不但前途无忧,更有繁花似锦的富贵等着。可惜经此一事,他已被褫夺郡王封号成为寻常百姓。对他来说,这可比杀了他还要痛苦。母亲,您无需理会这等小人,只要继续打理好王府,做好你的王妃即可。”
经过这么多事,庆王妃对庆王早已不报希望,她只把王妃之位当成一项责任,尽职尽责地打理好王府内务,平日里赏赏花、听听戏、串串门,不动声色却把管事大权牢牢握在手中,谁也不能耐她如何。江小楼说得对,她有显赫的家世,又有皇后撑腰,给庆王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随便废了她。从前她总是被顺夫人撩拨得乱了手脚,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中了人家的奸计。她左思右想,终究点了点头:“好,一切我都听你的。”
马车已经驶离皇宫,却突然听见一阵风驰电掣的马蹄声从后赶上,江小楼轻轻掀起车帘,却见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飞驰而过。
惊鸿一瞥间,裴宣似是注意到马车里的人,他居高临下地投来了一瞥,敲与江小楼对个正着。
江小楼眸光平静,神色淡漠,眼睁睁看那匹马走得远了。
庆王妃只听见凌乱的马蹄声,面上不由讶异:“小楼,你在看什么?”
江小楼只是轻轻地放下车帘,微微一笑:“在看裴将军的英姿。”
庆王妃却是蹙起眉头:“他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莽夫,又有什么好看的。小楼,母亲可得提醒你,独孤连城和顾流年也就罢了,千万不可选中裴宣。嘉年公主性子温柔,为人和气,虽不是皇后的亲生女儿,倒也得了娘娘的喜爱,出嫁前她身体康健,绝无什么怯弱的病症,偏巧嫁给裴宣后却成了病秧子,极少出来走动不说,怀孕生子这样的大事都不曾禀报娘娘……”
江小楼闻言不觉侧目:“母亲是觉得公主死因可疑?”
庆王妃掀开帘子打量了一下窗外,浓浓夜色遮掩下,所有的一切街道景物都是影影幢幢、看不真切,她转头望着江小楼,神色间多了三分警惕:“关于公主的死,我是知道一些的,可这些话从未与任何人说过,就连皇后娘娘也不曾。嘉年公主嫁过去以后一直受到冷遇,裴宣在外人面前对她很是敬重,其实背地里不过把她当成摆设,她本就是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的人,不敢向皇后娘娘申诉,便只好把日子过得槁木死灰一般。只说自己过度思念皇后娘娘,请求允许她回宫居住。你想想,世上哪里有嫁出去的公主还回宫住着的道理?娘娘自然不允,日子久了,她实在难以忍受下去,便悄悄派人给我递条子,求我替她说情。我便曾趁着裴宣出征在外的时候前去探望,可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说话已经颠三倒四,头脑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神情很是恍惚,一如木头人一般任人摆布,语言行动皆不能自控。我以为她只是生了病……六个月后,听说她突然难产死了,我觉着奇怪却也不敢胡言……”
江小楼神色冷淡地听完,心头却暗暗思忖起来。裴宣不好女色是出了名的,曾经有副将怀疑他是否喜欢男子,便特意送了相貌俊秀的战俘前去,结果此君硬是把那两位美男子剥了皮挂在帐篷前,弄出了一个无欲无求的名声。江小楼很清楚,公主年少美貌,性情活泼,对英武的将军夫婿寄予厚望,婚后的寂寞生活让她产生了难以排解的烦躁,使得她疑神疑鬼,急于摆脱裴宣,可难产身亡又是怎么回事?
裴宣的府上,似乎有很多秘密。
一般人尚了公主,哪里还敢挑三拣四,嫌弃好丑,可裴宣不是寻常人,不能用常理来看待,最重要的是他成婚后便领兵出去,极少回到京城,甚至为了迎娶公主驱散府里无数美人,身边一没通房二没宠妾,就算冷遇了公主也是夫妻性格不合,公主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毕竟皇帝可以管驸马不敬公主的罪过,却也没有牛不喝水强按着的道理。
江小楼想着想着,不觉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公主殿下也并非万事顺心啊。”
“所以你选择夫婿,一定要把眼睛擦亮一些。比如醇亲王,始终是前太子的遗腹子,跟皇帝隔着一层,不论今后哪位皇子当政,第一个防备的就是他,今后日子绝不会太平。至于顾流年,那更是个杀千刀的,不知坑了多少忠臣良将,只为了求个进身之阶,他盯着你不放,定是为了从你身上得到好处。小楼,与他们打交道,千万要小心为上。”
江小楼温言细语地应了:“母亲放心,我明白。”
烛光之下,她的侧脸柔和宁静,美如白玉,听她应承下来,庆王妃心头一颗大石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