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所见的世界与倒映在湖面之下的，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叶绿芜靠着一棵树定了定心，枯枝上的积雪被略一晃动，便簌簌落了她满头满身。
过了半晌之后，她才深吸了几口气，再次探身回到湖边，定睛看去。
那些倒立着的亭台楼阁依旧没有半分变化，而街道之上依旧人影绰绰，不过脚下的速度倒是快了许多，似是赶着去做什么要紧的事。
而唯一有变化的，就是方才还蹲在湖边森然一笑的那个女子，不见了。
待看了第二次，叶绿芜才确定自己并没有眼花，而是真的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亦或者说，是人间界的“背面”。
被一分为二的世界。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十年前，曾经问过上官晓的一个问题。
“师傅，清气与浊气难以共生，人族与妖邪势若水火。世间万物都有与之相对的东西，那么整个人间界呢？再或者更大的地方，仙界，天道，这些也有对立面吗？”
当时上官晓似乎是这么回答的：“清浊相抵，阴阳同生。师傅修为虽没有到那个境界，可万物皆有其对立的道理，应该无论何时都不会变。”
面前的湖泊无边无际，倘若将其看做一面镜子，那么它所折射出的，便是另一个人间界。
叶绿芜伸出脚去，清轻踩在湖面之上。
原本坚硬如铁的冰层果然在逐渐变薄，还未曾用力，便出现了许多细小的裂纹。过了片刻，那些裂纹便连成了一片，一小块冰层脱离了湖面，缓缓沉了下去。
可那一点冰屑在穿过最高的塔尖之时，却迅速化作了一星流光，如同流星一般带着绚丽的拖尾，落入下面的世界中。
一个世界以此为底，另一个世界则以此为天。
它们不像是相互对立，倒如同被一分为二一般。
叶绿芜摸了摸下巴，连通这两个世界的，究竟是这深藏在凤梧雪山之中的湖泊，还是说——
任何水域都可以？
是否只要有足够大的一片水面，便能够出现这样的异象。
昌国之中的江河湖泊并不匮乏，这么久都无人发现这件事，究竟是自己想错了呢，还是有人刻意遮蔽了真相，将所有人的思想引导到一个错误的方向去。
篡改记忆。
叶绿芜想到了一个人，那个拥有这种力量，却只出现了一次的神秘人。
她在此时才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自己看了两千年的人间界，竟是如此的陌生。
那么大师兄呢？他身为人间灵脉之主，对于这些又知晓多少。
就在她沉思之时，身后却忽地传来一股极为强大的灵力，带着破空声极速而来。
叶绿芜连忙侧身想要躲过这一击，可纵使她已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却无奈身体早已大不如前，再加上凤梧雪山灵炁稀薄，用不出逐日的她只能堪堪避过，却依旧被这灵力的气浪掀翻，落入冰冷的湖水之中。
就在身体被水淹没的瞬间，她透过翻涌而来的湖水向后看去，岸上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而在他的腰间，系着一枚血玉凤凰。
世上仅有一对，许明川曾送给她其中一枚。
冰冷彻骨的湖水瞬间便将她紧紧包裹起来，就连思绪在这一瞬间都凝固了，只余下最后的想法定格在脑海之中。
决不会是许明川。
眼前一片漆黑。
“寰清，邪神祭典就要开始了，你怎么还不出发？”
叶绿芜的意识还有些昏沉，猛地听到这句话还有些发懵。
片刻之后，她从方才的那句话中，听出了两个不论如何都不该放在一起的名字。
寰清，与邪神？
这个世界中的邪神，也叫无翎吗。
她连忙睁开了双眼，自己的衣衫并没有变化，左臂上的布条也在，看来自己仅是落入了这个世界，魂魄并没有附在旁人的身上。
似是见着她状态不对，方才唤她的那人又伸出手去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再不去可就赶不上邪神恩赐了。你不是一直都在等这一天吗，现在还发什么呆。”
叶绿芜这才注意到站在自己身旁的那个少年，双眸是淡淡的蓝色，额上还生着两支又短又小的角。
他是龙族。
衣襟被扯着向前走去，街道之上不时有妖族飞身而过，一道道妖力在空中纵横，而被各色术法击中而当场倒在地上的，却是人族。
人间界的另一面，竟是这样一番景象。
奉行清气的寰清信仰着邪神，人族被赶尽杀绝，妖族却高高在上。
这里的一切都是截然相反的。
“你看他们做什么，咱们能容忍那些作恶多端的人族生活在无主之地，便已是十分仁慈了。可他们总想着溜出来吸食浊气，还妄想有朝一日能够重新得到邪神的庇佑，被允许修行浊气呢。”
说到这里，那少年的声音已是十分厌恶，“就凭他们，还想修行浊气成魔，真是自不量力。”
世界转变的太快，叶绿芜只能一面消化他说的话，一面被扯着向前走去。
前面似乎是一个祭坛，一个浑身裹在黑袍之中的人影立在中央，而众多妖族皆匍匐在他脚下，像是在供奉唯一的神。
“都说了让你快点，还是来迟了。”
那少年轻声咕哝了一句，便跪在人群的最后，“邪神马上要开始恩赐了，你还不跪好，若是被惩罚去驱逐清气，我可帮不了你。”
叶绿芜带着一肚子疑惑被他按在了地上，自己分明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