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怡跟着大福晋和三福晋一起谢恩,慈宁宫里其乐融融。康熙看皇额娘心情不错,到嘴边的话也就说了出来。
“皇额娘,快过年了宫里也该热闹热闹。”
各位妃嫔久经宫廷倾轧,都是闻弦歌知雅意的人。悫惠贵妃跟康熙一左一右,坐在太后边上。听出康熙话里的意思,她也就顺着说下去。
“大过年的,咱们宫里一家子,也该团圆。”
康熙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刚准备开口,一直当弥勒佛的太后握住了他的手。
“咱们这宫里,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昨个儿下钥时,永和宫的小柱子,竟然跟乾清宫的冯公公叽叽咕咕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笑怡坐在大福晋和三福晋身后,低垂下头掩去了眼神中复杂的神色。阿哥所中多得是别人的眼线,想要找出这些眼线,对她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但是宫中奴才的调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且不说要上报有司,单是这其中牵扯到的,他们背后的主子,就是一件棘手的事。太过精明了,反而会让康熙和四爷起疑。她干脆就将计就计,让春杏借着说梦话,透露给了同屋的春芽。春芽是延禧宫的人,宜妃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至于宜妃要怎么用,那就不是她可以考虑的了。不过依照她的了解,不过是哪几种方式。
果然,宜妃采用了最直接的方式。五阿哥打小养在太后身边,在后|宫的所有嫔妃中,宜妃最得太后的眼缘。慈宁宫里,她说话向来随意。当她无意识的说出自己“偶然”听说的事后,慈宁宫一片哗然,笑怡也知道自己这一步算是成功了。
果不其然,康熙脸上的笑不见了。他是喜欢德妃,但作为一个皇帝,他更关心自己的安危。八岁登基到现在,除鳌拜灭三番熬死太皇太后,历经无数磨难。如今在他治下,终于四海归一、河清海晏。
他最在乎的,是自己如何长命的坐稳屁股下那把龙椅。
当初看上乌雅氏,一则她实在貌美,举止间又丝毫没有一般包衣那种小家子气。二则虽然为满妃,但她不像其余妃嫔那般骄横跋扈。这样一个综合了满妃和汉妃优点的宫妃,怎能不让帝王见猎心喜。
且乌雅氏一向温柔小意,对自己百般依赖,她和乌雅家的一切都是自己给的。不像其它妃子,她们背后的家族都有从龙之功。刚即位那几年,朝政上他甚至得看她们阿玛的意思。
林林总总的原因,他从宠慢慢变成了爱。所以文字狱这种大事,他强行压了下来。其实他也知道,威武那莽夫,满文都看不懂,哪有心思去看那些汉书,定是被人陷害了。
一切他都为她考虑好了,她只需要安静的呆着,过几各月风波过去了,一切都好了。
康熙想得很好,可他错估了十四阿哥在德妃心中的重要性。或者说,他心中那个淡然且以夫为天的德妃,不过是乌雅氏十几年来故意营造出的假象。男人,尤其是自信心爆棚的男人,永远不可能真正了解他身边的女人。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尤其这位失望的人,还是全天下都得向他低头的帝王。
“时候不早了,朕回去批折子。”
康熙抬脚走了,太后揉了揉头。她知道今日的事肯定对皇上有打击,可她不想这宫里再出一个董鄂妃。董鄂妃当年,对荣亲王也是心肝肉的,但轮到德妃那,看她都做的什么事。前几个月,竟然想把九公主送到她身边,当年怎么不见她把四阿哥送来。宫里的公主多了去了,想靠一个女儿巴结自己,真当她是傻的?
太后感慨着,其余人看向笑怡的眼神,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
“这人上了岁数啊,就是精力不济。宜妃留下来陪哀家,其余人都回吧。”
笑怡松了一口气,太后这话算是给她解了围。早点回去,她也能好好计划下,怎么把自己和乌拉那拉家彻底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康熙快步走回乾清宫,冯公公恰好又奉上一碗掺着红枣和桂圆的茉莉花茶。氤氲的茶香沁入心脾,康熙却没了先前的好心情。
端起茶杯,他直接扔在地上。温热的茶水,阴湿了冯公公的棉衣。本能的感觉到危险,他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狗奴才,是谁让上这壶茶的?”
难道皇上发现了,太监眼中闪过惊惧,“奴才琢磨着,这几日天凉了。红枣桂圆最是养生,便自作主张的给皇上端了上来。”
康熙眼多尖,二十多年的帝王生涯,只要他想知道的事,基本上瞒不过他的眼睛。有些事他只是刻意忽略,小冯子那点心思,他一眼就瞧出来了。
“恩?”
冯公公打了个哆嗦,现在他确定了,皇上什么都知道了。
“皇上,奴才真是猪油蒙了心,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都说说吧,你做了些什么?”
冯公公本来就不是胆子大的人,因着找宫女对食之时,被德妃发现,不得已之下才为她所用。康熙的龙威可比德妃强多了。在他凌迟的目光下,冯公公把这些年来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别的事康熙还可以容忍,但是屡次打探前朝,尤其是佟家、钮钴禄家等家族的大事,这就让他不能容忍了。他突然想起,以前每次心烦了去永和宫,德妃那副一脸不知世事的样子。而当他每次信任她,说出前朝的事后,她总能顺着他的心思劝慰他。当时他觉得德妃最了解他,现在想起来,分明是早就琢磨好了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