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客们来到鸳鸯锅前打量着,却没有人下手。
既是觉得里面煮了杂七杂八的内脏恶心,也的确是不知该如何下手,倒不是心疼那两文钱。
秦飞大概猜到了食客的心态,也不着急,问向楚幼岚:“饿了没?去盛两碗米饭我们先吃吧。”
楚幼岚便去添饭,秦飞则拿出两个空碗,舀上一勺蒜泥,小半碗香油,加点陈年老醋。
无需再加其他的调料,这是最正宗的味碟蘸水吃法,毕竟火锅里面该有的味道都有了。
秦飞抓住一根竹签,取出一串牛肉。
牛肉片饱满鲜红,裹着红艳艳的汤汁,秦飞以筷子为夹,再一提,牛肉便从竹签上滑落,跌入味碟之中。
经过香油、醋以及蒜泥的沁润,牛肉片的口感得到最大升华,秦飞将其夹起,放入口中。
一口嚼下,牛肉片软而不烂,香弹滑舌,绽放着诸多滋味,第一口下去是麻辣,第二口下去是卤味,第三口下去是蒜香……
这些滋味交织在一起,奏响了最美妙的乐章。
于此同时,刨上一口白米饭,将口腔中的牛肉滋味一网打尽,送入肚子。
“你也试试。”秦飞给楚幼岚撸下一串牛肉。
小姑娘有样学样,从味碟中夹起一片牛肉,放入口中。
忽然,她觉得舌尖上冒起一道闪电,直上百会,继而又俯冲涌泉。
这般一折腾,只觉浑身都酥了,小姑娘双腿夹得很紧,眼神迷离:“牛肉片好好吃哦!”
身为一个厨师,所做的东西能被人认可夸奖,秦飞自然是高兴的,给小姑娘找了一串毛肚:“再试试这个,不吃就老了。”
虽说用鸳鸯锅煮出的食物味道上乘,但小姑娘对于内脏之类的食材,本能有些排斥的。
可若自己不吃,岂不是砸秦老板的招牌?
为了支持秦飞,小姑娘硬着头皮,咬了一口毛肚。
噗嚓一声,毛肚的鲜脆被激活,其稚嫩的肉刺,不断抚摸着味蕾,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小姑娘双眼放光,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就这样,秦飞与楚幼岚二人一边撸串,一边刨饭,享受其中,完全没有在意围观食客的眼光。
“原来是这么吃的。”
“好像味道挺不错的。”
“秦老板,我来一串。”
食客们看到二人的吃相馋得不行,纷纷掏钱买上一串。
红汤里的串辣而不燥,清汤里的串淡而有味,各种食材,无论贵贱荤素,皆可在这一清一浊中得到完美体现,雅俗共赏。
原本食客们口腔中还回味着佛跳墙的震撼,可经过这火锅串串香万千滋味的洗礼,那佛跳墙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甚至连厨艺比拼的事情也抛之脑后,食客们端条小马扎,捧上一碗白米饭,一口串,一口饭,吃得不亦乐乎。
丁五味那泰然自若的神情,随着食客的流逝而变得有些不淡定了,喊了一嗓子:“佛跳墙还有多的,尝过的也可以免费来尝第二碗!”
有几个食客从鸳鸯锅那里折身回来,端起一碗佛跳墙含到口中,咕噜咕噜地漱了漱口,又往秦飞那里跑。
现在这个情形,就算还没有到投票环节,胜负已分。
丁五味脸都黑了,气急败坏:“蠢货,佛跳墙都被你们糟蹋了,一群渣滓,下贱种,不懂得欣赏真正的美食,反把猪食当作人间美味。”
“真正的美食,只有最顶级的材料,加上最顶级的厨师烹饪,每一份食材都倾注全部的心血,这样才是合格的美食!”
也不管有没有人听,丁五味一个人在那儿激昂演讲。
秦飞实在听不下去,拿了一串煮得红艳艳的肥肠到丁五味面前:“你尝尝?”
“呵,我接受的是蓝香烹饪学院最顶级的培养,不管是烹饪技巧还是食用礼仪都是上流层次,岂会吃如此污秽的东西……”
丁五味话未说完,秦飞已将肥肠塞进了他的嘴里,丁五味的长篇大论戛然而止,只瞠目结舌地叼着肥肠——
五六年前,丁五味只是林记的一个小学徒,因为仗义背了一个黑锅,被师父关进小黑屋,三天不许吃饭。
小师妹偷偷做了些吃的送来,那些是厨房不要的边角料,东拼西凑,毫无章法。
但丁五味只觉得那道菜简直是人世间最美味的东西!
秦飞所煮的肥肠,简单,非凡,和当年小师妹的手艺如出一辙。
“天地有四季变化,昼夜晴雨,难道只因觉得春天温暖,白天明媚,就可以否认冬的洁白,夜的宁静?”
秦飞继续点评道:“食物亦是如此,有需要精雕细琢的美食,也有的美食无需太多打磨,但这些都是人类食谱的一部分,承载着每个人的喜怒哀乐。”
丁五味嚼着秦飞所煮的肥肠,听着这些话,潸然泪下。
这些年,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苦练厨艺,却完完全全忽视了美食的真谛。
美食无高低,其存在的价值只是为了让人们得到幸福。
哪怕丁五味的厨艺登峰造极,却从未体会到幸福。
他将口中的食物咽下,神情有些萧瑟:“是在下输了。”
不仅输在了意境,也输在了厨艺,秦飞能将最平凡的食材做成美食,让万千百姓得到幸福,丁五味输得心服口服。
丁五味将四张酒楼的地契交了出来,随即伸着脸:“你撕吧。”
秦飞说过赢了之后要撕烂他的嘴。
但赌品见人品,这人还有得救,秦飞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