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芜和柳思煜在慕家住到了初四,慕老夫人还不舍得让他们回去,慕家两房人初四初五走亲访友去了,长女慕遥岑和长子慕俊毅留了下来,陪着祖母和表弟表妹。
这边屋子内柳青芜捱着慕老夫人,正听她说着关于娘亲慕晚秋的事。
“你娘她啊,小时候可是个顽皮的。”慕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那年她和你二舅舅玩,打碎了你外祖父书房里的一对摆玉,那是你外祖父从外头淘回来的,宝贝的很,你二舅舅吓坏了,等你外祖父回来,他担心受罚,还想着自己顶罪,不让你娘捱手心板,你娘已经跑到你外祖父那里理直气壮的说摆玉太难看了,和架子上别的东西都不配,该换了,所以她做主就把它给扔了,让你外祖父再准备一对放上去,要是你外祖父因为这个生气,那就是没眼光,把你外祖父气的哟,最后还真没罚她。”
慕老夫人说到有趣处自己也笑的开心,“到了你娘十来岁这性子才定下来,像个姑娘家该有的样,你娘啊,也是咱家最硬气的人,就是你二舅舅小的时候跌一跤都会哭闹,你娘她都不会。”
唯独是抱着外孙女回忆女儿的过去,慕老夫人才没觉得这么难过,低头看眉宇间和儿时的女儿如此相像的外孙女,慕老夫人的回忆走远。
“你娘走后我常常在想,是不是把她养的太硬气了,脾气太倔了,到最后才无法收拾。”慕老夫人顿了顿,拉起柳青芜的手,“你的性子像极了你娘。”
屋子里陷入了片刻的沉寂,慕老夫人没了刚刚轻松的神情,微叹了一声,“孩子,你可要记住,将来不论遇见了谁,嫁给谁,你都得多为自己想想,活着啊,比什么都重要,别像你娘那样。”
从小跟着两个哥哥混,底下还是弟弟,慕晚秋的性子养的很刚强,家中所有人都宠她护着她,她就是骄傲的小公主,但她并不是骄横刁蛮的人,慕老夫人自认为把女儿养的不错了,可去了柳家,就是和女婿相处不好。
慕老夫人当然怪女婿,可她更惋惜自己的女儿,她后悔没有把她的性子养的再柔和一些,亦或是养的狠心些,都比现在的要好。
年纪轻轻没了性命,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在这世上,从小就饱受了别人的眼光,将来长大了,嫁娶了,还要惹人非议。
“娘没有错。”柳青芜拧着小脸,固执道,“娘没有错,娘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没有遇到对她好的人。”
慕老夫人一怔,柳青芜仰头看着她,眸子里闪烁着,逐渐有了泪花,“别人不会像爹一样惹娘伤心难过,也不会那样惹娘生气,害娘生病,所以爹不是对的人。”
四五岁的时候柳青芜还不懂当初爹娘吵架的原因是什么,几年过去,她已经能够分辨出爹娘吵架的原因,是什么惹娘伤心,是什么惹的娘生病。
慕老夫人心疼的替她抹了眼泪,把她抱在怀里,“你说得对,你娘没有错,你爹他不是 对的人。”
“我不怪娘丢下我和弟弟,娘每天都这么辛苦,她走了以后就不会难受了,爹也不会再惹她伤心难过,我会替娘照顾好弟弟。”柳青芜说着泪水落的更凶了,她哽咽着问慕老夫人,“外祖母,祖母说人有投胎轮回转世,娘以后一定能投一个好人家,遇到对她好的人,这样她以后就不会再伤心难过了。”
“会的,会的,怎么不会,你娘她会投一个好人家的。”慕老夫人拍着她的背哄着她,可说着说着她自己都湿了眼眶。
柳青芜啜泣着,“妈妈说,人去世了如果留在世上的亲人太想念她,她不能安心的去投胎转世,我会努力不去想她,这样娘就可以早日投胎,妈妈还说,要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后娘就再也不会记得这一世的事,外祖母,那娘就再也不记得我和弟弟了。”
这是慕晚秋去世后柳青芜第二次这么放肆的大哭,第一次是在慕晚秋去世的病榻上,柳青芜拉着她的手,死死的都不肯让人替她换衣服,在这之后,她就再也没这样哭过。
慕老夫人流着泪,抱着她不断的哄着,这孩子到底心里头藏了多少的委屈,憋着多少的伤心难过才会哭成这样,她在柳家活的是多么小心翼翼,乖巧的讨好,懂事不闹腾,到如今来到慕家,到她怀里,才敢这么放肆的大哭。
“我娘没了,外祖母,我娘没了。”柳青芜在慕老夫人怀里大哭了起来,门口那儿慕遥岑拿着打算送给表妹的绣本,又轻轻退了出去。
“哭吧孩子,哭够了就没事,你还有我们,还有你祖母。”慕老夫人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抬头看挂立在对墙那边的一副山丘图,把怀里的柳青芜搂的更紧,口中哼起了用来哄儿时的女儿睡觉的歌谣,“乖乖,不哭,娘就在这儿陪着你,等你长大了娘给你绣嫁衣,给你挑夫婿,我的宝儿,你乖乖睡,娘陪着你。”...
初八这天,慕衡铄高了一天的假,下午的时候送柳青芜他们回柳家。
慕老夫人把他们送到了门口,依依不舍,又让人备了好些东西给他们带回去,最后拉着柳青芜好生的嘱咐了一番。
在门口送别了好一会儿,慕衡铄抱着他们上了马车,回到柳国公府时已经是傍晚。
养在身边头一回离开这么长时间,柳老夫人可念的紧这两个孩子,送到之后慕衡铄没留多久就走了,他还要赶着回漯城去。
柳老夫人抱着两个孩子,摸了摸柳思煜的脸问他,“在你外祖家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