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道术,说不清、道不平的法术,亲眼见了才真当个好字。”
望台下、营口前,鹰扬尉捋着下巴上的一撮山羊胡,颇欣赏地说道。
围在一旁待命的府兵也听到这评价,细细簌簌有各种议论的声音,并不全是赞同。
“邪门歪道。”
鹰扬尉身后的副官啐口唾沫,并不苟同。
与之相对的另一位副官则懂事许多,他似是而非地陪笑陪笑,不再继续这个敏感的话题,转而做出尽职尽责的样子请示道:“是否叫清平道的师傅停了神通,让我们的人攻过去。”
“让他摇,让他摇,有多少火球都摇出来!王将军说向清平军借三百人给我补上兵力,这老道、这老道,哈哈哈哈,这老道哪止三百人!”鹰扬尉说着便止不住地放声大笑起来,毫不掩饰对清平军派来的这位助力的赞许。
看着大火在枞树林的另一边熊熊燃烧,鹰扬尉更开怀了,他大笑着拍打两位副官的肩膀,“说不定都轮不到我们上场了,哈哈哈!”
“向一支叛军借人打另一支叛军,况且还是借来这样遭天谴的妖术,下属实在不知道鹰扬尉有什么好高兴的!”
那位面容刚正的副官依旧不识趣,板着张脸,不解风情地反问道。
“算了,算了,于老弟看不得清平道的法术,让他先回营休息吧。”另一位副官打圆场地向鹰扬尉建议道。
鹰扬尉的确有些扫兴,但他并非不解人意,他知道于副官与清平军有些过节,便不追究他顶撞了,只是摆摆手,示意左右将他请回营里。
这时风向忽然变了,林子那边燃起的浓烟都往这边飘来,热浪一股接一股,燎得府兵们睁不开眼。
正站在风口上的鹰扬尉和懂事的那位副官更是被熏得慌,鹰扬尉抬手在面前扇扇,咳嗽两声,便拍拍副官的肩膀,背身往帐中走去,不再看那老道的戏法。
想到不费一兵一卒,就凭一个老道念咒、一个女娃摇瓮,便能将过千人的军队烧个片甲不留,鹰扬尉很庆幸、却也有些后怕——庆幸的是自己手头的府兵不必横遭减员,后怕的是有朝一日自己也不得不与清平军那帮道士为敌。
来日事来日忧,总之今日是喜大过悲、不可不乐。鹰扬尉晃晃脑袋,将思绪都抛却,一边往帐中去,一边与身旁的副官闲聊着。
“……只是那黄冠老道怎不自己摇那铜瓮?就算是要人代劳也不该折磨这十来岁的女娃。”他没话找话地故作疑惑道,并不真的期待解答。
一旁的副官也深谙聊天的路数,一边为鹰扬尉撩开帐前的帘子,一边煞有介事地揣测道:“属下听闻南疆的术士有用阉童跳傩戏来祛灾避祸、求雨祈福的。清平道的法术看起来简单,其中的法门却不被外人知晓,想来也是有各种讲究。”
“哈哈,你小子倒是虚怀若谷,没名堂也给你看出名堂来。”鹰扬尉笑道,一边钻进帐中。
副官跟在鹰扬尉后面钻进帐内,将手中抬举的门帘放下整平。
“不知鹰扬尉是否听说过太微国的伏却上师?”两人在帐中直起腰来,副官接着闲扯道。
“谁?”鹰扬尉在案边坐下,配合地回问道。
“严阖,清平道在太微的班首,在寸崖道坛中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哦?”鹰扬尉被勾起些兴趣,“那与清平军的贾军师相比如何?”
副官神秘地笑笑,摇摇头,“贾军师不过懂些权术,就算是轩陈的清平道道士也未必服他;太微国那个伏祟却邪严上师,会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天雷妙法。”说到这里,副官夸张地瞪大了眼睛。
鹰扬尉也故作惊奇地伸脖子凑近些,“看来说你虚怀若谷还真说对了,在军所里怎没见你小子聊这些。”
“下官跟鹰扬尉说这些可不是聊着玩玩儿,”副官也凑近了,将就着坐到地上,与鹰扬尉面对面,“这位严上师就是跟鹰扬尉一般年纪时悟的道,方才看您对清平道术颇有兴趣,下官才斗胆与您议论这些。”
的确,在清平道作乱的轩陈国,莫要说当官的口,就是百姓的口也不敢为这般妖道妖术说上句好话。不过鹰扬尉的嗅觉很灵敏,他知道对轩陈王室来说,北边的贪灵叛军才是更要命的敌人,毕竟他们一个要的是权、一个要的却是国。轩陈王师与清平军议和是早晚的事,今日这位滚石成火的黄冠老道就是最好的证据。
也正因如此,他才敢在众军面前高声夸赞清平道术的玄奇,才压住那个对清平军嗤之以鼻的于副官。不过要说自己去修行那玩意儿,鹰扬尉并不感冒。
他轻咳两声,伸手示意身前跪坐着的副官到自己身旁来。
“昱彰啊……”鹰扬尉语重心长地叫一声副官的名字,本想与他再论论清平道的是与不是,突如其来的一声爆响打断了他。
帐外,五斤九两重的黄铜瓮在地上打着转儿,里头尚未化作火球的石球一个个滚出来,不知是因为瓮外的光还是空气、抑或是别的什么,噼里啪啦地炸起来,好在威力并不大。
抬起头来,刀光先行,两道人影已然掠上望台,只一眨眼的功夫,老道的黄袍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