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皇家是这艘两横三纵外加六面三角帆的大船的名字,“万里”是真的万里,“皇家”是一时兴起瞎取的皇家。蛇蛸买下这艘船时,与五湖四海的志同道合之士痛饮达旦,猜拳行令中拍脑袋想出这名字。
蛇蛸就是这位番东出身的船长的全名。番东长人以物命名,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逐渐觉得生物强过器物、动物强过植物、食肉的强过食草的、传说中的强过实在有的……攀比之下,番东人开始生造出大量的强力怪物为孩子命名,而这当中最常见的,就是将几种或凶猛或顽强的动物捏造到一起——
蛇蛸之名便是他父母结合了毒蛇和巨章鱼的手笔。
蛇蛸曾与塞西的船员讲解过这名字的意义,他们大笑着连拍桌子,从此蛇蛸又多了一个外号——“许刻鲁士”,塞西神话中生有八颗头颅、颗颗都滴着剧毒的水生巨蛇。
船长室内灯火摇曳,蛇蛸也与三位客人做了同样的自我介绍,只是他们既没有大笑、也没有从帝国的传说中为他新起出一个外号。
他们只是很礼貌地,作为回应,也一一介绍起自己——
老的一个看样子四十多,名叫章怀徒,自称是遭迫害的前朝要员;他的儿子名叫章要……是他的儿子;两人的护卫看起来对主子有很大意见,其名蔡昭,蛇蛸很好奇他小小年纪,能有多大本事。
“那么,阁下不妨先说一说,回到金顶之后,你将用什么方式报答我。”蛇蛸晃动着手中的茶杯,狡黠道。
章怀徒皱皱眉,“报酬我与你大哥已经谈好了,他没告诉你吗?”
蛇蛸摇头道:“大哥的报酬是大哥的报酬,我的报酬是我的报酬。在你们太微国,兄弟间都是分房不分家的吗?”
章怀徒被戳中什么似的一怔,随即正色应道:“你是要坐地起价。”
蛇蛸笑笑,向后仰去,“阁下要是舍不得,把答应给大哥的,承转给我也行啊。”
章怀徒吸一口气,挺直腰板道:“你们兄弟俩的事我管不着,反正我回了金顶,余生也不大可能再去他那雾里,答应要给的东西、答应要做的事,转交的本就是你一人而已,至于你怎么处置、又怎么交代,我管不着,也无意管。”
嚯——,这老狐狸话说得圆,拐着弯儿不脏自己的君子之口,是当着孩子面抹不开吗?还是早早教会他成年人话中的虚伪?若是他那儿子够聪明,便该听出这话真正是什么意思。
蛇蛸冷笑一声,坐正回来,“行,我也不贪多,只要阁下将承诺给大哥的都一分不差地转交给我,我便保证阁下不会再收到多余的消息。”
帝国的大相公们就是喜欢玩儿这样的文字游戏,好啊,你要玩儿,我便陪你玩儿,嘴上君子谁不会做,“转交”二字还真是选得精妙。
“只是……”小桌对面,章怀徒沉吟片刻,“我交就交了,船长你,可能给我保证?”
好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我这边叛了买你父子命的人还没得保证呢,你倒先讨要起保证来了。
此人不可信。这就是愚弟蛇蛸的判断。
船身摇晃一下,桌上的茶洒出来一点。
空气安静许久,章怀徒在等待着回答,蛇蛸则在等待着……气氛紧张到极致。
“倒是阁下您……”
他撑着桌边站起来,那高大的身躯在狭小的舱室里极具压迫感——
“……能给我们兄弟俩什么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