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精舍中青铜龟鹤灯口内衔着的雁鱼灯散发出晕黄柔和的光芒。
萧菁芬敛眉垂目,望着青釉四足盖炉内的暮烟沉默不语。婢女和媪妪们立在水云精舍外的檐廊下,屏息静气。
温长蘅神色有点迟疑,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阿芬,今日为夫不该偏听偏信,伤了阿芬的心。”
萧菁芬闻言抬起了头,笑中含涩,“无妨。”随后又垂首,眸子里又浮起一层氤氲。
温长蘅叹了口气,捏住了妻子的手,轻轻摩挲。
“她到底是娘亲的亲侄女,家里也是娇惯着待大的。何曾受过这种苦?即是跟了咱们,自然要好好待她。我也是一时糊涂了才责怪你,现在不知道多后悔。你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了,怎会故意不给她找医婆子?”
萧菁芬听了这话,泪水漱漱的落下。
只觉得即委屈又无奈。
她在家中娇惯着?我就是粗使丫头吗?想我堂堂萧氏贵女,竟然要向一个不入流的妇人低三下四了?
我竟要讨好她了吗?
萧菁芬只觉得痛到心底,一双剪水双瞳失去了往日光彩。
温长蘅又劝了几句没得到回应,不由得怏怏的,青釉四足盖炉内恍恍然化烟成雾,幻成了夏金枝这朵解语花的模样来。
安怀堂东跨院,小客厅中。
温幼仪安坐如兰,笑看着坐在面前席子上的丑儿,熟络地教他在席子上爬来爬去。
丑儿咯咯直笑,每爬几步便回头看看阿姊,然后又转过身,用力的扭着小屁股,等到围着席子爬了一圈,回到温幼仪身边时,便滚到阿姊的怀里,使劲往怀里蹭。
温幼仪就教他,“叫阿耶,阿娘……耶,娘……”
丑儿抿着小嘴,往外吐泡泡,嘴里含糊不清,可是却能听清是叫的爷娘。
他每发出一个声音,小客厅里的四妪四婢都会高声叫好,想用她们的声音来驱散温幼仪眸中的失落。
陈氏的眼不时掠过莜娘子,脑子里想到刚刚她想要掌莜娘子嘴时,温幼仪所说的话,“媪教训她几句即可,阿耶即是心疼,媪何必违了阿耶的心思?”
语气淡淡地,带着丝不屑,更带了一丝疏离。
女郎这是彻底厌恶了这庶女吧?以后再也不想帮她了吧?陈氏暗暗地想,又转首往水云精舍方向看,担忧起萧菁芬来。
“今日丑儿会叫爷娘,水云精舍所有人统统有赏,一人赏五株钱。”温幼仪强笑。
小客厅所有的人满脸笑意,曲腿蹲身向着女郎道谢。
只有一人,面带不悦之情。
莜娘子撇了撇嘴,将目光落到了小客厅门外。只见外面春雨初停,夜色昏黄,一轮新月悄悄挂起在半空中,显得宁静又神秘。
也不知道娘亲身体怎么样?
娘亲将药水全部洗掉了,又新换的衣裳。现在天气寒冷,冻着了怎么办?
得想办法回去,今天阿耶说过了,让温幼仪让着她。这话要尽快传出去,只要一传出去,温幼仪母女俩人就会脸面尽失。只要谋划得当,等过几年,谁是庶女谁是嫡女还不一定呢……
一想到萧菁芬母女抢了原本该是她娘亲的位置,她的胸口就涌出一股恨意来。
她本该是嫡女,是温家的嫡长女,可就是因为萧菁芬才变成了庶女!只要抓到萧菁芬的错处报给祖母,祖母定然会为她做主。一想到这些年来祖母在她耳边说的话,还有今日祖母派人暗示她闹事,莜娘子的心变得火热起来。
可是温幼仪将她死死地箍在小客厅里,不许她离去。
这客厅里的媪妪和婢女都是听温幼仪的,就连贴身婢女香儿都被困在了这里,没有办法回去报信。眼见得外面愈来愈黑,却依旧没有借口出去,莜娘子不由得焦急起来。
外面台矶上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桑妪便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问绿娘子来了,快请进。”
夏氏派人过来了?
垂髫丫鬟们打起了门前细竹编织成的席帘,桑妪领着问绿走了进来。
问绿规规矩矩的伏下身子,向着温幼仪见礼。
温幼仪冷冷地笑,夏氏安插的人手不少呀,这么快就知道安怀堂吵架了?
温幼仪懒得应付她,便将目光转到了陈氏那里,请陈氏问话。她则是别过头去看丑儿,以免他爬到席子外面。
见陈氏问话,问绿解释了起来,“老主母见到这都到夕食了,大郎和主母还未过去,又听人说主母在水云精舍和大郎在争执,特意叫奴来问问。”
“老主母说,大房孩子多,抵不得饿,莫要为了一些小事行那不慈之事。老主母还说,今日下雨,夕食就不用去沐恩堂吃了。”
莜娘子觉此话言之有理,不由得微微动容,咬唇看向了她的妹妹温幼仪。
温幼仪站了起来,莲步轻移,翩然生姿,她身形虽娇小玲珑,举止却轻柔而优雅,隐隐有了丝威严。一抹清新纯美的微笑虽是绽放在唇边,令问绿身上莫名地生出一层细汗。
“吾母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自嫁入温家多年,禀承宣训,上孝舅姑,事亲以孝;下爱子女,接下以慈;又一向恭谨和善,以敬爱之心爱夫。吾母之美名,吴兴郡何人不知?你这小婢因何说吾母不慈?”温幼仪缓缓道,目光直视问绿。
问绿一滞,开口辩解,“奴未曾说过主母不慈,奴是替老主母传话……”说到这里突然停顿,浑身抖了起来。
按照夏氏的意思,她是要到水云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