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来的时候已是傍晚,萧容悦正打着凉扇歪在竹榻上看着三七她们几个把熬好的乌梅汁浇在切成薄片的哀家梨上,晶莹剔透的梨片上顿时有了玛瑙般浓稠的梅汁,香味扑鼻而来。
“再加上几片冰,要趁着凉吃,放一会可就失了味了。”看着那几碟子梅汁梨片,萧容悦一摆手,“你们也尝尝,去去暑气。”
广丹咽着口水就往前来,还是山茶拉住了她,亲自过来端下去给她们,抿嘴笑着:“娘子这是怎么想出来的吃食,把这几个嘴都给养刁了,今日柯大嫂子还说,从前也没见过这样的做法。”
萧容悦端起小碗,用银勺舀起一小片梨送到嘴边,馥郁酸甜的梅汁香味便挑逗起了味蕾,令人胃口大开。
她笑了笑:“在闲书上看见的法子,便试了试。”
这是河北道的小食,尚食局里有位魏州的厨娘做的最好,陛下最是喜欢,紫宸殿里常备着,她见得多了也跟着学了,在汝阳侯府也让人做了,孟钰很是夸赞,说娶了她是自己的福气,也是汝阳侯府的福气……
她心头一痛,终究是放下了那碗梅汁梨片,那里面的酸与甜都是牵挂,也不知他如今可好,是否还惦记着自己。
“二夫人来了。”小婢在帘子外禀报。
萧容悦收起了所有心绪,吩咐山茶几个把东西收起来,又让广丹扶着自己坐起身来,半阖着眼靠着凭几,一副病得没了气力的模样。
“三郎媳妇,前些时日见你还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这样了!”何氏一进门便惊呼着,快步过来,一把按住了要起身的萧容悦,“快别折腾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过来看看你。”
“听说是病了,我还以为只是小毛病,怎么这么些时日也不见好,实在是焦心。”何氏亲切地在她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叹气说着。
萧容悦素着脸,半点脂粉不施,越发显得消瘦虚弱:“二婶母来了,好些时日没去看望二婶母,倒教你担心了,二叔可好了?”
何氏脸色一黯:“下得了榻了,只是头上的伤还未大好,见光就头疼,郎中说还要将养好些时候,伤得太重了。”
她红了眼眶向着萧容悦:“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手竟然这般凶狠,可怜我们这一家子,如今算是被人欺负道头上来了……”
萧容悦眼瞧着她眼泪下来了,忙让三七递了手绢来:“婶母快擦擦泪,谁想到会有这样的事,真的是……”
何氏抹了泪,却是脸色冷了下来:“今日我打发人去请郎中给你二叔看诊,却被人拦住了,说是如今府里连看诊的钱都没了,汤药都要断了,这又是什么道理,好好的杜家难不成已经败了?要看着人病死了才罢休?!”
萧容悦一脸惊讶:“怎么会?再怎么也不会看诊的钱都没有了吧!”
何氏冷笑:“听说她把公账上的钱连同铺子里的钱尽数取了去,说是去买什么胡商的货,还被骗得一文不剩,现下府里就要断了吃用了。”
萧容悦像是吓了一跳:“怎么会?前两日阿家还来我这里,与我说了好一会话,还从我的陪嫁里借走了一万多缗钱,说是急用。”
何氏一拍手:“她竟然连你的陪嫁都敢动,看样子是早就打了主意了,只是不知道她拿了这许多钱去做了什么,说什么被胡商骗走了,我是不信的,无端端怎么可能会把钱给什么胡商。”
她越说越生气:“好好的府里被她弄得乌烟瘴气,如今府里月钱也没了,连看诊的钱都说没有,难道是要逼死这些人!”
萧容悦连连叹气:“阿姐这两日也回来了,不知道是要与阿家商量什么。”
商量什么,必然是商量怎么把这些钱给私吞了,长房这是要分赃!何氏气得直咬牙,她就不信裴氏那么精明的人,会轻易教人骗了,何况还是那么大笔钱。
她听着萧容悦叹气道:“可之后怎么办,过不了多久便是仲秋,府里怕是连像样的拜月礼都摆不上了。”
何氏听了,眉头微挑,旋即笑了:“你自己还病着,就先别操心这些了,好好养着病。”
她又与萧容悦说了几句话,才匆匆忙忙地回了晨曦园去了。
她走了,竹苓才打了帘子进来:“姜三夫人已经到了府里了。”
萧容悦抿了抿嘴:“说起来大夫人病了,裴二娘子还不曾过去看过呢。”
竹苓轻声道:“这些时日裴二娘子日日都在房里闭门不出,听银锦说,日日都让人去打听长安有没有信来。”
萧容悦颇为好奇,裴二娘子究竟在等什么信,难不成长安裴家还会帮她?
她笑了笑:“她会去的,毕竟是嫡亲的姑侄。”
聚萍院里,裴二娘子听了银锦的话,脸色越发难看:“是姑母请了姜三夫人来府里的?”
银锦点头:“看门的几个婆子是这么说的,昨天就派了帖子去了,还请了萧夫人。”
姜家寿宴上姜三夫人与裴氏说亲的事已经传到了聚萍院,裴二娘子原本并没有在意,一心只盼着长安的回信,毕竟她与杜霍的事府里上下都知道,她虽然没脸出去,但也不担心裴氏再另给她挑亲事了,她必然是要进杜家门的。
可如今裴氏居然主动请了姜三夫人登门,还有小柳氏,分明还是惦记着那门亲事,难不成是要答应了?
她一时身上出了一层冷汗,不说这亲事说的人家如何,就算是再好的,她已经把身子都给了三表兄,又要如何嫁过去?
“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