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逸乔抱着叶小薰在她的床上蜷了一夜,但什么都没做。
他们就像两个一起经过寒冬的人,彼此取暖,彼此慰藉,不用多说一句话,就知道那么最真实最软弱的彼此。
第一天清晨,邹逸乔被家里阿姨的电话吵醒了,看了看怀里合衣而眠的叶小薰,他并不知道她早就醒了,生怕惊动了她一样,把声音压得很低,“喂?阿姨,什么事?”
阿姨从邹逸乔昨晚一出去,就知道他去找叶小薰了,年轻的单身男女在感情方面的表达比他们这辈人直接多了,她可以理解,但是对于他夜不归宿这件事多少为麦琪抱不平,她故意抬高声音说,“先生啊,你们起床了吗?闯闯已经吃好了,你看是你送他去幼儿园呢,还是我打车送他……”
她就是让叶小薰那小丫头记得,这个男人还带了个小不点儿呢!
“哦,”邹逸乔低头看看叶小薰,“今天你带闯闯打车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去上班了!”
叶小薰俏皮地咬着下唇,心说这个小老太太,就她明白似的,是故意说的是“你们”的吧!邹逸乔竟然没听出来,但她更不好意思睁眼了,脸紧挨着他结实的胸膛,她感觉到他抬手抓了下头发。
“行吧!”阿姨应着,那边还给闯闯说,“闯,你爸爸不去送你喽。”
电话里有闯闯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爸爸为什么不去送闯闯了,因为闯闯不乖吗?”
“不是闯闯不乖,是因为爸爸现在在陪叶姨姨!”
邹逸乔这会儿听出来,这小老太太成心想让他在儿子面前不好看,虽然那小不点儿未必懂,他转念一想,怎么就不好看了,他跟叶小薰是光明正大地交往,谈恋爱,又不是跟他妈似的搞婚外情,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这个男人较真儿起来,就像个没长大的大男孩,瓮声瓮气地对电话里说,“阿姨,我跟叶小薰是迟早的事儿,你抽空多做做孩子的工作,我希望他们以后能好好相处。”
他这哪是要做闯闯的工作,分明就是给阿姨一个下马威,她用不着这么含沙射影地警醒他,调侃他,他就是要给闯闯找后妈了!
叶小薰脸色一变,这人又发什么神经,她当然不会想到邹逸乔是跟电话那头的阿姨赌气,他这是要表明立场,即便她不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他也不嫌弃她?这个结果很让她感动,但是方式,确实太让人接受不了。
见邹逸乔挂了电话,她腾地坐了起来,邹逸乔刚刚解放出来的胳膊一轻,马上转移了注意力,“小薰,你醒了?”
叶小薰斜睨他,“你怎么个意思?怕我虐待你儿子?”语气完全像是故意找茬似的。
邹逸乔的脑子确实有些转不过来,“什么呀?干嘛这么说?”
“这个后妈我未必想当呢!”叶小薰气咻咻地看着他,她完全犯不着这样跟他起劲儿,更完全忘了昨晚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是谁在安慰她,鼓励她,陪着她了。
邹逸乔被吓了一跳,跟着坐起来,“叶小薰你别老这么闹我行吗?我老大不小的人了,老受这刺激受得了吗?”他的脑子里翻滚着昨天她告诉他的那些超负荷的信息,“你该不会还是忘不了那个陶进吧,打算等他和海伦离婚以后好跟他……”
叶小薰的小脸儿一黑,直接扑上去掐他,“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邹逸乔一看她这急赤白咧的样子,马上把心放到肚子里去了,顺势把她搂在怀里,在她“行凶作恶”之前,先发制人地吻上了她的唇。
叶小薰逃不开他强硬的吻,眼睛直往床头柜上瞟,看着闹钟的指针,从嘴里哼哼着,“迟到了,再不走真迟到,今天你头一天复工,好意思迟到啊?”
江城市政府大楼,市长办公室里,戴志良看着办公桌上的党旗有些走神了。
像他这样从基层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干部首先心理素质就过硬,不管发生再大的事儿,在他的脸上都表现出一种气定神闲。
就面相而言,戴志良很有官相,是那种一看就感觉值得信任和尊敬的官相,因为从来不亲自涉黑受贿,他对自己的印象,其实跟广大的老百姓对他的印象一样,是个难得的好官。
戴志良最阴暗的一面,只有赵挺刚清楚。就算是他早年移民海外的父母兄妹妻子女儿,也不知道在阳光背后他所投射出来的影子有多扭曲。
他最信任的人是赵挺刚,而最大的敌人也是赵挺刚。
而所谓的信任,凭借的当然不是他的妻子——赵挺刚的姐姐赵婷婷这跟亲情的纽带,而是一种互惠的公平交易。一旦赵挺刚折进去了,这种公平交易的杠杆也就折了,他再拿什么相信他的小舅子?
做掉他,是为了安全。
这些年戴志良把自己藏得很深,所以他非常自信,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会查到自己的头上。他甚至决定了,等这事儿过了,他也就金盆洗手了,这辈子也算是捞够了,其实做一个表里如一的好官、清官,一直都是他的理想。只是如何没有和赵挺刚的精诚合作,没有他的手段和阴谋,他都未必能成为一个官,他从来不怪自己误入歧途。
赵挺刚的死,就像是把自己所有的污点都清楚了。
他其实应该高兴,至少像他这样什么场面都见过的官场人应该处变不惊才是,但是为什么有一种抵挡不住的心慌和焦虑老是盘踞在他的心上下不去了?
“嗒嗒嗒”,听见敲门声戴志良抬起头,看到王庆海正咧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