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看向夏侯玄,面带微笑地道:“泰初,你怎么看?”
夏侯玄沉吟了一下,道:“半渡而击?末将认为,吴人在淮水安风渡设伏的可能性最大。”
司马懿既没否定也没肯定,只是微微一笑道:“何以见得?”
夏侯玄指着地图道:“淮水以北乃我们大魏之腹地,吴人不敢轻易地跨河而击,所以吴人能设伏的地段,也就只有安风渡到安风城这几十里的路段,据末将所知,安风城以北虽有丘陵,但地势不高,并没有什么特别适合伏地的险要地段。而安风渡附近的淮水宽阔,如果吴人在南岸设伏,等我军半渡之时,阵容不整,趁乱攻击,我军定然是首尾难顾,形势堪忧。”
司马懿闻之,抚掌大笑道:“泰初之见与某略同,某亦认为吴军在安风渡设伏可能性最大。”
胡遵道:“既如此,我军当如何破之?”
司马懿道:“此事易耳,吴人在安风渡南岸设伏,待我军半渡之时击之,我军可将计就计,大部继续按原计划从安风渡渡河,另遣精兵一路,从弋阳等处渡河,绕到吴军的背后,待吴军兵出之际,从背后掩杀之,与渡河之军里应外合,共破吴军。”
胡遵赞道:“大都督果然妙计,吴人想半渡而击,大都督却给他一个两面夹击,吴人腹背受敌,焉能不败。却不知大都督将派何人绕到安风渡的背后?”
司马懿尚未开口,夏侯玄抢先拱手道:“末将愿率部前往。”
牛金虽然比夏侯玄迟了一步,但也很快上前道:“末将也愿前往。”
夏侯玄不禁微微有些变色,这可是和吴军打得头一仗,夏侯玄急欲立功,所以抢先请命,其他人没有相争,倒是一向比较爽直莽撞的牛金不肯相让,也要来抢生意。
牛金咧着嘴大笑道:“夏侯将军,你可是第一次上战场,这背后偷袭可是高难度活计,可不适合你们这些书生来干,还是让我老牛来吧。”
夏侯玄也急了,道:“牛将军虽然战功卓著,但偷袭吴军乃是一件缜密之事,牛将军性格过于急躁,只怕不适合担任此职吧?”
牛金正要反驳,司马懿道:“牛护军此役另有安排,暂且退下吧。”
牛金无奈,只得拱手而退,夏侯玄不禁暗暗一喜,看来没人和他再竞争这个任务了,这个任务是非他莫属了。
司马懿看向夏侯玄,沉吟了一下道:“牛护军所言也有一定道理,泰初你初次领兵,如此重任恐不便当之,不如偷袭吴军之事另遣他人前往,泰初还是随同大军渡河而进吧。”
夏侯玄连忙道:“大傅多虑了,末将虽然初次领兵出征,但自幼熟读兵书,深知虚实进退之道,此战定不负太傅所望,还请太傅可以恩准。”
司马懿点点头,不过还是有一丝忧虑地道:“此任务事关重大,关系着我军是否能突破吴人的淮水防线,泰初你初次掌兵,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夏侯玄涨得满脸通红,急急地道:“末将愿立军令状,若不得胜,当受军法处治。”
这可是建功立勋的好机会,夏侯玄又怎么可能让它白白地溜走,所以一急,干脆说出要立军令状的话来。
司马懿道:“军令状?免了吧,无关紧要的东西,谈军令状多伤感情。既然泰初态度坚决,那偷袭之事便由泰初你来一手操办吧。不过你可需知,此事事干重大,我军能不能全数渡河大败敌军,全系泰初身上,绝不可轻敌。”
夏侯玄拱手道:“唯,末将定当全力以赴,不负太傅之望。”
接下来,司马懿又和诸将商议了此役的诸多细节,和夏侯玄约定渡河出击的时间为后天午时,双方以狼烟为号,一同出击,共破吴军。
议罢,诸将各自拱手告辞离去,中军帐之中,独留司马懿一人。
司马懿正在整理案牍,不提防司马师已经是悄悄来到了他的身边,幽幽地道:“父亲既已洞悉吴人诡计,为何还要把建功的机会留给夏侯玄?”
司马师只是一个参军,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这么高等级的将领会议的,不过不能参与并不代表司马师不知情,其实他早已在帐外听得是一清二楚。
他和夏侯玄的隙怨本身就很深,去年自己锒铛入狱,还不就是拜夏侯玄所赐,虽然侥幸未死,但廷尉府的大牢,好进难出,司马师可是吃足了苦头,原本对夏侯玄还有些许的歉疚,这回便是荡然无存,司马师暗暗地发誓,他所受的苦难,必然要让他的仇人加倍地偿还回来。
他的仇人,当然不光是夏侯玄,更让他切齿痛恨的,是曹亮。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恐怕是人生之中最为难化解的仇怨了,说不共戴天,一点也不为过,司马师遭受人生的最大耻辱,此仇不报,誓示为人。
在洛阳,或许司马师真没有多少的机会,但这一次,却是阴差阳错的,夏侯玄和曹亮俱在征南军中,而他司马师也成为了他爹司马懿的参军,搭上了南征的末班车。
统兵大帅是他老爹是司马懿,这无疑给司马师的复仇平添了许多的机会,在这军旅之中,杀人如同草芥一样,只要罗织一个简单的罪名,拥有着先斩后奏权力的司马懿可以斩杀任何人。
司马师恨不得一离开洛阳就要取曹亮的性命,但司马懿知悉之后,反倒把司马师给痛斥了几句,杀一个小小的曹亮原本不是什么问题,但真正的问题是将来回到京师,如何向曹爽及众朝臣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