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近崩,胡亥将为二世,我欲保扶苏,望悉之。”
夜色之下,左车与韩信院中共饮,左车举着酒盏,情不自禁又念起了李恪的“仙书”。
就是那么短短十几个字,内容虽短,内涵却足能上一夜。
他们四个也确实论了一夜。
李恪为何断定始皇帝会死?始皇帝又为何避长避贤,一定要立儿子胡亥?
更重要的是,若是一切为真,李恪打算怎么保扶苏,是保命,还是……至尊上位!
这每一个问题都可以衍伸出无数个新的问题,每个解答又会触及更复杂的推论。
四颗世上最顶尖的脑袋争了半夜,陆衍一拍脑袋,提出倒推。
倒推,便是从【望悉之】三个字推起。
对他们而言,【之】之一字不存在理解上的问题,或者并不重要,因为他们都不是决策人,在执行上本就该一丝不苛,而不是保大弃。
李恪一切的需求都是他们的【之】,所以如何判断【之】是李恪的事,不是他们的。
这句话的关键在句外,【望(谁)悉之】。
最直白的答案应该是韩信,毕竟这封信是里在虎符上,由李恪亲手交予韩信的。
可他们很快便推翻了这个推论。
韩信只掌兵,而且是代行李恪军令,必定存在权威流散的问题。
李恪能做的事韩信不见得也能做,比方拥兵自重或是尽起河间兵马以敌秦,这两件事,就算是手掌虎符,韩信也休想做成。
由此可见,李恪的名单必定更大。
他们首先加上了自己。四缺中,韩信掌兵,陆衍掌政,左车掌役,陈平则协调军政,沟通内外,都掌握着巨大的权利。
然后,他们加上了史?和葛婴。此二人如今都在塞上城中,至于墨家内部如何区分亲疏,得由墨者自己判断。
第三步,他们又郑重加上了吕雉。吕雉是李恪三位妻室中唯一对政治敏感的,这一点一直都得到李恪的认同,更何况吕家如今为李恪执掌商贸,地位与掌控原料的程郑难分伯仲,显然早就踏上了李恪的战车。
大名单就此确定。
有了名单,李恪要做的事便明朗了。他要穷河间、墨家、李氏三者之力死保扶苏。
扶苏的命不劳如此。
墨家把苍居藏得极紧,便是他们四人也只有左车去过苍居,而且是蒙着眼去的。
李恪只需把扶苏往苍居一塞,上穷碧落下黄泉,大秦君臣休想找到扶苏的所在。
所以李恪要的是皇帝位,这个推论又牵扯到第三句,胡亥登基的影响。
从胡亥的角度来,“李恪保扶苏夺位”是一个真命题,也就是无论扶苏是不是志在皇帝位,李恪是不是有叛逆之心,他都必须把这件事当成真的。
相较于胡亥,扶苏的人望更重,贤名更远,势力更大,年岁更长,军、政、民间,胡亥一个优势也没樱
扶苏必须死!
甚至陈平还猜测,为了不使胡亥做出手足相残的事,始皇帝可能会亲手杀子!
扶苏死了,作为扶苏阵营中最关键的四位重臣,掌握着三十万精锐的蒙恬要死,蒙毅也不能活,李信活着的价值显然更大,而李恪……
胡亥想必是希望李恪去死的,但秦朝的皇帝却无法承受墨家二度出秦的代价,所以李恪最好的归宿是软禁,作为一个人质,成为大秦掌控墨家,吞并墨家的砝码。
商讨到这,这件事基本就明朗了。
始皇帝死是一切的大前提,大幕也会在这位人间至尊死期将近时彻底拉开。
第一幕,谒杀亲子。
这个局是无解的,李恪只能回避,不能面对。
北伐之战李恪迟迟不肯出兵,李左车判断,李恪在等冬。
冬日草原雪封万里,大军一旦进入其中,不到二月雪融,根本就休想联系上。
再考虑到除之不净的马匪问题……一入草原,始皇帝的谒杀令便再也威胁不到扶苏的性命了。
紧接着是第二幕,兄弟阋墙。
拖死了始皇帝,扶苏和始皇帝的问题便升级成扶苏集团和二世朝廷的争斗。
河间在立郡之初便已经为此做好了准备,整个郡是封闭的,他们需要防备的唯有守关之将会不会开城献关。
江隅不可信,乌鹤敖亦不可信,与秦相交的白于山地必须交给季布来亲自掌管。
也就是,打乱始皇帝的授权任命直至他死,这才是李恪此次命韩信出征月氏的真实目的!
这必将是一场漫长的远征。
等他回来的时候,始皇已经死了,扶苏已经反了,军政安排皆在扶苏体系自己手中,到那时,才是他们争取中立官员的真正时候!
李左车深吸口气,一口干掉盏中烈酒。
“信兄,出征月氏的人选定下了么?”
韩信默默点头。
“贺兰尽起,江隅随军,关上城防循例交予由养与河间部更卒。白于尽起,乌鹤敖亦随军,不过此大营位在秦土,不需防备,短时间里,只作为史?的临时工程指挥部。”
李左车想了一会,抚掌大笑:“准备让月氏何时寇边?”
“明年三月中下,月氏会不稳,唯请狼山大营协助守关,如此……可行么?”
李左车大笑点头。
……
军、政、民事,河间郡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始皇帝三十六年七月二十,阴雨。
韩信在磴口摆坛点将,发兵两万,以韩信为主将,江隅、乌鹤敖为副将。
大军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