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的六月,灰蒙蒙的苍穹总是洒下阴绵不断的雨水,时大时小,惹得整座扬州城都水雾蒙蒙的,像极女子瞳眸中迷蒙的水雾,倒也形就了烟雨扬州的美。
青石板路因绵绵不断的阴雨总是湿漉漉的,总是会湿了姑娘家精致的绣鞋,那一道道打着油纸伞的窈窕身影,也形成了扬州烟雨中最婀娜的一道景,美得令人心醉。
只是每日每日听着雨水啪嗒啪嗒地打在瓦楞上窗棂上的声音,有时候还是会令人觉得心躁。
藏剑山庄位于扬州北城郊,因着处于半山腰,位于山庄的揽景台上,便能将整座风华富庶的扬州城尽收眼底,在这梅子熟时的梅雨时节位于揽景台上俯瞰扬州城,只觉整座扬州城如披轻纱,朦朦胧胧,隐隐约约,美如风姿绰绰又轻纱半遮面的姑娘,一碰,就能沁出水滴来。
白雎手中一把油纸伞,此刻正站在揽景台上,静静俯瞰着烟雨迷蒙中的婀娜扬州。
净白得似乎不染一丝尘埃的白衣,忽一阵轻风起,拨动雨帘,调皮的细小雨珠便沾上了那微微飘扬的白色衣袂,自油纸伞边沿时不时坠落下的雨珠溅在他的脚边,稍稍沾湿了他的厚底白缎面及膝长靴。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儿,若非他手上的油纸伞,只怕他的身影就要完全融合在这迷蒙的细雨中。
主上。
良久良久,候在一旁的墨衣才恭敬地轻声道,主上,您已经在这儿站了将近一个时辰了,是该回屋了,白叔叮嘱过,主上不宜在这六月的雨里呆得太久。
我在这儿呆了有一个时辰了吗?白雎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不过一嗅儿而已,既然如此,就回吧。
白雎说完,从揽景台上走了下来,墨衣见势就要替他拿过油纸伞,白雎却微微摇头示意不用,墨衣便静静随在他身后离开了揽景台。
白雎才走到他所居住的修竹院,便见有家丁等候在月门前,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提着一个小小的竹篮,里边是一篮子的青梅。
见着白雎,家盾恭敬地请了个礼,然后将油纸伞放下,恭敬地将装满青梅的小竹篮双手呈递给白雎,白雎只是朝家丁淡淡地笑了笑,看也没看那家丁手中的小篮子青梅一眼,转身直接穿过了月门。
家丁顿时苦了脸,一脸纠结地看向墨衣,墨衣也是一脸地无奈,却是接过家丁手中的小竹篮,家丁立刻如逢大赦般地朝墨衣深深一躬身,拿起油纸伞,如释重负般地走了。
白雎坐在靠窗而置的太师椅上,正为自己满上一杯水,墨衣提着那小篮子青梅来到了他面前。
主上……
墨衣堪堪张口,然还不等他一声主上叫完,白雎便抬手打断了他,淡淡道,自个儿拿出吃吧。
主上,您知道我吃不得这些个东西,您叫我吃,是想把我死里整哪?墨衣一脸纠结。
那拿去让庄里的人吃了。白雎喝了一口尚有余温的水,依旧淡淡道。
墨衣的脸色变得更纠结,主上,如今咱们山庄,对这青梅,可谓是人见人怕,见着了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谁还敢吃?
据我所知,这梅子虽青,味道却还是可口的,如何会到得人见人怕的地步?
出口的话虽是疑问,然白雎似乎并不想听到答案的模样,解了渴便将杯子放下,往书桌的方向走去。
墨衣跟在他身后慢慢移步,一脸苦色道,主上,什么东西吃多了不腻歪,何况这东西庄里的人吃了三年,如今已是第四个年头,这下多久的雨,庄里的人就要吃多久的梅子,肠子都酸了。
那就扔了吧。白雎不疾不徐道,语气更是淡然得不能再淡然,就好像是扔掉一件不用的废物一般毫不在意,甚至连眼睑都未抬一下,便坐到了书桌后的椅子上。
墨衣似有不忍。
墨衣的沉默让白雎终于抬眸,眼睛看向窗外的雨帘,面上没有任何不忍或不舍之色,语气仍旧淡淡,让她走吧,不管她等多久都是无益。
主上,若是我等能劝得她走,又怎会等到这第四个年头才劝她走?
墨衣心有不忍,对于那个执着的姑娘,只怕除了主上,没人能劝得动她,拒他不经不下二三十次劝她离开了,可每一次她都像没听到一般,依旧坚持自己的,就算他可怜她惋惜她,他也不知怎么做才好了。
你们也觉得我狠心是吗?白雎浅浅一笑。
墨衣不敢。墨衣连忙垂首应声。
有什么敢不敢的,整个山庄的人都觉得我铁石心肠,我又不是不知道。
白雎依旧浅笑,墨衣默不作声,良久,墨衣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主上,这么多年了,您还放不下她吗?
白雎没有回答,墨衣也没有再问,拿了那装满青梅的小篮子,出了书房。
墨衣走后,白雎嘴角的浅笑才慢慢淡去,最后靠到了椅背上,轻轻阖起了眼。
他又何尝不这么问自己,这么多年了,他还放不下她吗?
窗外雨依旧,仿佛能感知到这人世的悲戚一般,下得淅淅沥沥,一滴一滴,落在人心。
翌日,家丁依旧提着一小篮子新鲜的青梅站在书房院子的月门外,白雎依旧瞧也没瞧一眼直接走进了月门,依旧是墨衣将青梅接手送到了白雎面前。
这一日,白雎瞧出墨衣的眼神里有异样,只是墨衣没说什么,他便什么也不问。
再也不问。
再一日,情况如昨,只是墨衣眼里的异样更甚,白雎依旧什么也没问。
第三日,还是一小篮子的青梅,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