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嶂林深处,一条溪水潺潺流淌,银月初升,错过高拔繁茂的大树给溪水披上了一层斑驳的浅浅银鳞,也使得这幽深的林子深处有了一丝淡淡的白月光。
烛渊正浸于溪水之中,水面及胸口,墨发披散在肩,散开在水面上,此刻他正用双手慢慢撩拨着身前的溪水,他十指上的银指环正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好似那指环上雕刻着的饕餮在咆哮,一双冰冷的眸子,正认真地盯着面前因他撩拨而泛起微波的水面。
只见那散落在水面上的零碎月光,正随着烛渊双手对水面的不断撩拨而慢慢向他的双手聚拢而来!
出现了么?
烛渊看着自水底慢慢出现在自己指尖的混沌映像,眸子里跃上了期待已久的喜色。
“原来你在这里!”
突然,烛渊的身后传来一声带着粗重喘息声的女子惊喜喊叫声,指尖那已然开始浮现的映像一瞬之间便又沉回了水底,那慢慢聚合而来的月光顿时又散落开去。
烛渊原本放在水面上的双手一时间好似筋骨尽断,“啪”的一声如脱了线的偶人一般完全没入水中,而他的心仿佛也随着那沉入水底再也无处可寻的映像慢慢往下沉,眼神冷得完全能将人碎尸万段,然他的左眼陡然之间好似灼烧起来了一般,灼热难忍,使得他不得不闭起了双眼。
“你还没有死吧!?五脏六腑还没有被吃干净吧!?我来为你解蛊!”龙誉找到烛渊并不困难,她总觉得无形中似乎有东西在为她指引他的方向一般,然而因为她心中的担忧,也因为她跑得太急,此刻她呼吸得很是急促,见到烛渊之后只是想着看他到底还有没有救,竟是连对方正在赤身泡在溪水中这个事情都直接被她忽视掉,大步跨进了溪水里,急急往烛渊走去,那因她的每脚都搅动得沉静的溪水哗哗作响的声音在静谧的林子深处不断回荡。
烛渊在溪水里迅速转过身,闭着眼面对着向他靠近的龙誉,有一丝惊诧在他满是杀意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想要抬起双手在此时此地就把这个女人给杀了,奈何他的双手此时此刻完全不受他的控制,根本动弹不得,于是往后倒退两步,而后“哗”的一声从水中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龙誉向他奔进的脚步戛然而止!
那堪堪没至烛渊胯部的溪水终于让龙誉意识到她出现得很不是时机,然而真正让她停着步的并不是因为烛渊曝露在她面前一丝不挂的身体,而是他身体上下那密密麻麻的奇怪得诡异的伤痕。
她之所以觉得那些伤痕奇怪得诡异,是因为那些伤痕不是刀剑一类留下的伤痕,而像是被虫蚁噬咬过的痕迹!是断肠蛊吗!?他已经没得救了吗!?
“你快让我看看你还有没有得救!”龙誉真的急了,一边向烛渊伸出手,一边再次迈开脚步靠近他,眼里满是悔恨之意,她到底是凭什么认为他不怕断肠蛊!?这可是一条人命!
“滚。”烛渊蓦地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龙誉,冷冷吐话,“你若是再敢靠近我,别说你,就是朵西,我都会让你们体会生不如死的滋味。”
烛渊的声音并不大,也并不激昂,却是成功地将龙誉的动作生生定住,不是因为他威胁的话,而是因为他的左眼。
他那本该是黑色瞳仁的左眼,此刻在疏漏的月光照映下,竟是如血一般的红色,仿佛一簇燃烧的火焰,生生不息。
“你——”
“大人!”就在龙誉张口的同时,曳苍的声音在她身后拔地而起,随后竟不见曳苍是如何动作,龙誉便已经被他扯得远远地离开了烛渊,龙誉一阵惊讶,刚想说什么,曳苍蹙着眉神色严肃地向她说了句话,龙誉再次蹙起了眉,将信将疑地看了还站在溪水里的烛渊一眼,曳苍冲她点点头,龙誉便转身离开了。
“大人,属下知罪,请大人责罚。”曳苍走到溪水边,对着烛渊单膝跪下,谦卑恭敬的语气里丝毫没有他寻日里的玩笑。
“曳苍,你这回的玩笑,过火了。”许久,烛渊才冷冷道,冰冷的话让曳苍将头埋得更低。
“属下知罪!”曳苍不为自己求饶,他甘心受罚。
“可知道刚刚那一刻,我等了多少年?”烛渊再次张口时,声音很轻,轻得如同这夜里的轻风,很快就淹没在夜色之中。
曳苍没有抬头,双肩却是猛地一颤,将弯起的腿与跪在地上的腿并拢起,而后对着烛渊重重地磕了一记头,甘愿道:“曳苍愿意以死谢罪。”
烛渊未有再说什么,而是慢慢从水中走出,双手开始慢慢恢复知觉,食指微微一挑,那扔在岸边的衣衫便搭到了他的身上。
经过曳苍身边的时候,烛渊的脚步略略停住,随后接着往前走去。
曳苍保持着跪地磕头的姿势许久许久,才慢慢站起身,循着远路返回。
龙誉背靠着老树,手里拿着烤鱼,这鱼烤得极佳,外酥里嫩,可龙誉此刻却有点食不知味。
曳苍说小男人没有事,也绝不会死,放心?
而那小男人看起来阴桀的底气仍旧很是十足,的确不像是性命堪忧的模样,可他明明中了她的断肠蛊,这是怎么回事?还有他身上那些像被虫蚁噬咬过的伤痕,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断肠蛊所致?可她从未听说过中了断肠蛊之后会出现如此症状的,到底是什么?
还有他那诡异的左眼,她见到的时候,心竟不受控制地颤了颤,那样诡异的血色,仿佛已经不再是人的瞳眸,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