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霆提醒了女儿一句之后,又回味起她后面的话来,还没到沉陷的地步?这句话怎么听着有点冷漠的味道?
沈云霆不傻,这些天麟王几乎天天来看太子,而在太子面前不过是溜一圈就走,结合他看见的,立刻就想到麟王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麟王的性子洒脱随性,是最不像皇子的皇子,但再不像皇子,也是皇子。其实这些年在京城里所受的那些冷遇和屈辱,哪怕沈珞言没有说出来,沈云霆心中也未必就没有一些失落和委屈。
战败的责任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被愧疚包围折磨,可是当他知道,原来造成这一切的,竟然是罗新昱想要夺他边境兵权的一个阴谋,他不过成了朝堂权力的牺牲品的时候,他心中哪能没有恨与怨?
边境将士浴血,可朝堂只为了权力与地位,就罔顾那些将士的死活,把他们当成棋子。
牵扯在其中的,是二皇子。
为了培养军中势力,那一战,死伤的一万多将士,都成了牺牲品。
所以,沈云霆希望沈珞言选的夫婿,是个远离朝堂的人。一旦涉及朝堂之争,人心之诡,显露无遗,一朝富贵,一朝祸起,谁也无法预料,不如过普通平静的生活。
不过,言儿若真是喜欢了,他当然也只能建议不能阻止。
他也是过来人,知道情之一字,不知何时所起,一往而情深,便已经不能抽身。一如当年,他遇见言儿的娘亲时。
可言儿说,她还没到沉陷的地步。
这话说得很是冷静,很是冷情。
看着眼神清澈,心思沉静的女儿,他忽然觉得,自己也许是多虑了。
不过,既然言儿还没有沉陷,那有些话,他便可以说了。他道:“不管你喜欢了谁,爹爹都不会反对。只是爹爹更希望你不用去承受那些人心之诡,朝堂之算,不用去面对那些尔虞我诈,刀光剑影。”
沈珞言饶有兴趣地道:“爹爹的意思,似乎是不太赞同我和北辰云熙走得太近?”
沈珞言的开门见山让沈云霆一时失笑,他道:“爹爹并没有不赞同,爹爹只是觉得,风险比较大而已!”
“爹爹所说的风险,是什么?”沈珞言心中升起调皮的心思,笑吟吟地追问。
沈云霆叹道:“太子殿下的伤,说是意外,可天下哪有那么多意外?身边多少人随扈?可一样坠入算计之中。自太子伤后,京城的形势,变化之大,连我这个远离朝堂的人都感觉到了。每个皇子都有拥趸,你爹我迟钝,远在边疆不知道,早在四年前,就是一颗棋子,被别的棋子给顶替掉了。”
他看着沈珞言,语重心长地道:“所以,哪怕是不想夺嫡的皇子,路也比别人艰难。看着荣宠风光,但真正等待的命运是什么,实在难以预料!那些争斗,太残酷,爹爹只要你一辈子平安喜乐,就心满意足了!”
沈珞言笑道:“爹爹放心,喜欢不等于爱,爱也不一定要嫁。这个世上,很多东西和我想的不一样,而且很多事,也不是我能接受的。爹爹说不嫁皇子,我很认同,我只是个女子,那些个朝堂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不感兴趣,也不想理会。但男人三妻四妾,身边女人一堆,这点我就不能认同。所以你女儿我这辈子大概都是嫁不出去的。爹爹你得准备养女儿一辈子了!”
她说她来自不同的世界,这在父女之间也不是什么秘密。沈云霆恍惚了一下,自知道他的女儿已死,现在的言儿是另一个女儿,他就在心里区分为大女儿,小女儿。可是平时在他眼里,其实大女儿也好,小女儿也好,都是面前的言儿,只有在这一刻,才会有区分。
他明白言儿有很多想法,与那些大家闺秀不一样,她更独立,更有想法,也更敢想!
似乎,也更不用他担心。
不知为何,他反倒有些同情起北辰云熙来。
他这个独立特行的女儿,北辰云熙虽然得到她的好感,但要真正得到她的认可,只怕还任重而道远。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起来,一口把杯中茶干了,道:“好茶,好茶!”
沈珞言:“……”
这也太敷衍了吧?
好茶是品的,尤其是这种茶,饮之沾唇啜一小口,让滋味慢慢在舌尖漾开,茶香弥漫味蕾,才能品出这茶味的精华。
可爹爹这一口猛灌,可不就是传说中的牛饮?
但很快,沈珞言也摇头失笑,她想多了,品赏也好,牛饮也好,只要爹爹高兴,这茶的使命就算完成!至于茶品如何?茶质如何?茶味如何?适合不适合拿来天珩推广,那是她这个生意人的事!
“好香,好香!”
父女两个饮茶谈笑时,外面一个声音朗朗笑道。
沈云霆看向沈珞言,笑而不语。
沈珞言嘴角抽了抽。
北辰云熙还真是只到太子那里报个到,又转回来了。而且,茶虽香,也没香到这么夸张吧?再说,他十二岁封王,宫中的赏赐定然不少,什么好茶没见过?
爹爹的意思再明白了没有,他在笑:是来找你的!
父女两个不过对视一眼的工夫,北辰云熙已经走进厅中,他对沈云霆拱了拱手道:“沈侯,打扰你们父女品茶了。实在是这茶味好香,我寻着味儿就闻来了。”
沈云霆肚里好笑,寻着味儿闻来的?是目标明确直奔来的吧?这映月轩的前厅,他来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还需要寻着味儿闻来?
他虽是武将出身,但并不莽,